但潮云被杖毙,却没有给皇后任何交代的行动来看,哪怕是不知情的人,也晓得皇帝对皇后已经生了恼怒之意。
太后怒极之下生生昏厥了两回,皇帝孝心,自亲去侍奉汤药,但每当太后提及此事,皇帝都以政务繁忙拒绝了交谈,起身便离去。
若换做以前,太后定是毫不犹豫赐死华妃几人,但她知道,不能了,此举无疑是在给皇后和太子添下更多怨毒的对手。
何况,她病了那么久,宫里的人早就看风便倒暗里投了那些贱婢,而那些贱婢敢算计皇后,必然事实防备着,即便动手,也未必能成事。
若再被抓住把柄,皇帝那最后一点明面上的孝心怕也要消失不见了。
然而,在冬日的风越吹越彻骨的时候,潮云招供皇后残害皇嗣的消息却像是阴暗角落里的老鼠,悄悄的,悄悄的,钻进了皇后的耳朵里,也钻进了所有宫妃侍者的耳中。
在皇帝不在的时候,她们窃窃私语,她们眼神毒辣。
皇后气急败坏之下闯进在长春宫,裹掌了还在小月里的华妃。
皇帝得到回禀,果然大怒,随即又下旨,年底的“先农礼“,由育有大皇子的贵妃代为主持。
先农,是古代传说中最初交到百姓耕种的农神,在重视耕种的大周,自来是由母仪天下的皇后带领命妇祭拜先农,是对先农的敬畏,更是对农桑奖励之意。
如今却让妾妃去主持,这无疑是在宣示皇帝对皇后的耐心已然告罄,这是在给皇后难堪,更是警告。
毫无意外,太后气急之下又昏厥了过去。
冬日的萧条永远不会到达宫里,花室的花匠总有办法让明艳的花朵开遍皇宫的每一个角落。
朱玉捻这一支长长的鎏金簪,将苏合香的粉末拨进高大的三足错金鼎炉里,香料沾了炉里的星子,发出轻轻的哔叭声,越发将安静的寝殿衬的仿若一汪碧水。
华妃半倚在窗边的贵妃榻上,二十的年岁正是花朵渐渐绽放道极致的时候,清丽的面孔上没什么表情,皇后打下的指印尚有淡粉色的痕迹在她白皙的面孔上,越显触目惊心。
她懒懒拂过淡青色袍服上密密匝匝的花朵:“潮云的尸体已经送出去了?”
朱玉擦干净了鎏金长簪,将香料收拾妥当,在雕花隔扇旁看了一眼,将候在暖阁的宫女都打发了出去,方点头道:“送出去了,已经和赵侍卫合葬了。”
心底的柔软被春日神君温柔的手轻轻触动,华妃微微一声长吁:“也是个可怜人。”
朱玉哼了一声道:“皇后连身边的人都这样亏待,也是她活该。”默了默,“如今也好,脱离了林宽那个恶心人的变态,潮云也算解脱了。只可怜了咱们的小皇子。”
投进殿中的日光里,有尘埃沾染了晴线的微金,慢慢沉浮摇曳,静谧的仿佛一切都是完满的,自然,也只能自我催眠,一切都是完满的。
然而华妃的冷嗤,便随着尘埃徐徐弥散开:“有什么可惜的……”
朱玉轻声打断她语调里不着痕迹的厌恶,错开了话题:“娘娘,夫人递了消息进来,想进宫来探望。”
华妃眼底闪过一抹痛色,语调潮湿而微凉:“探望?还是想从我趁我小产,从皇帝那里讨些好处给她亲生女儿?我这丧母嫡长女被他们夫妻两当做货物一样献给皇帝,断了我所有的念想!断我的念想!”
她的语调似沉入泥沼,却又转瞬凌冽:“今时今日还想利用我得好处,那就是她们愚蠢了。”
朱玉虽不是她娘家便跟着的女使,但她晓得华妃失去生母后在娘家时走的每一步是如何的艰难,更知道与主子之间被现实阻隔的遥不可及。
她都知道,所以,对这个痛苦之余将生命几乎献祭给了主子的计划的女子,她没有办法不心疼。
朱玉轻轻抚了抚她的心口,以温柔的掌心温度给予她温暖:“好姑娘,别怕,会熬过去的。”掀了掀嘴角:“夫人不是一心想为二姑娘攀上高枝儿么?何不成全了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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