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语气迟迟如深秋清晨迷蒙的雾:“你还年轻,会有的。朕、会再给你一个孩子的。”仿佛是怕她不信,又道,“你看,婉妃又有孕了。”
邵滢看着他的眼睛,深深的看着自己,却又像要透过自己看向遥远的未来或者过去。
在这一刻,她方笃定,他的计划会很顺利。而她,即将成为计划里最关键最完美的棋子。
他的棋子,她乐意的角色。
邵滢目中有深深的期盼,伸手抚了抚皇帝的颊,缓缓一笑,笑色宛然如梅:“臣妾知道,会为自己和陛下生下一个可爱的小公主。”
皇帝微微挑动眉梢:“不求皇子?”
邵滢摇了摇头,笑色有了春寒料峭的微凝:“做一个受父亲偏疼的女儿,不必忧心天下福祉,不必远嫁和亲,将来嫁的如意郎君,相夫教子,恩爱一生,足矣。臣妾这辈子没能得到的,就让女儿替我做到吧。”
鹿鹤同春的长窗在光线下落下吉祥如意的薄薄剪影,在宫里,所有的雕纹都带着很好的口彩,皇帝面庞上的笑色与温柔,在光影里却有了明暗不定之意。
他伸手,解了她衣襟上的纽子,将华服自她肩头剥落。
指腹似花畔的蝶,欲触不触着她烫红,神色的柔和与他眼底的淡漠与审视有截然不同的温度:“皇后越发不成体统了。红成这样,很痛吧?”话音未落,也不等她回答,旋即又道:“阿芙不恨她们么?”
阿芙,是邵滢的乳名。
以花瓣的柔婉堆砌起的闺秀的乳名。
除了母亲,便再无人喊过。
那一年的夏日,荷花婷婷时,她曾让那个少年郎这样唤她。
他的声音温柔而清泠,仿佛春日山涧的清泉,伶仃悦耳。
可被眼前人、本该是自己一生依靠的男人一喊,邵滢却只想吐。
自窗棂缝隙往外望了眼,是与殿中截然不同的春日锦绣,那样好的日头,终究晒不到心里。
邵滢垂了垂眸,并不哭泣博怜惜,只眉心微拧了须臾:“多谢陛下关怀,无碍的,这纱袍不怎么吸水,不严重。”
他问的不真心,她做侍妾的却得感激他的垂下关怀。
她当然明白皇帝的话是在试探。
她与母家的关系旁人不知,皇帝这样多疑的人如何不将枕边的人暗查的一清二楚。
又如何会不知她与所谓的母家,不过明面上的和睦罢了。
他在问,你既然恨你的继母,又怎么会去替她的女儿讨名分?
更何况,大家都清楚,她的孩子会保不住,甚至连追究罪责也不能是因为皇后和太后。
她这时候去椒房殿,难道不是为了刺激皇后犯下错误么?
他在探究,她在算计皇后之余,是不是也在算计他。
看,皇帝多疑的眼神是从来不会缺席于任何一个人身上的。
或许连她们都看得懂的所谓“蓄养军队”是太后栽赃给沈娘娘,以替皇后铺路,可那样的罪名,其实皇帝也曾相信了吧?
所以,他可以那样轻而易举的把发妻废弃。
毕竟一个在战场上替他出谋划策的皇后,在百姓眼里颇有威望的皇后,他是忌惮的吧?
可他却又自以为皇恩晃荡的保留了她太子妃的封号,这些又对沈家的人多加封赏。
或许,这也不过是在给定国公府警告,告诉他们,不要来触及他绝对的威势。
天家,总是能将无情演绎的淋漓尽致。
邵滢的面上不曾有惊诧与受伤,她直视着皇帝的眸光,轻轻摇首:“臣妾当然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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