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运?”李敬业咀嚼着这个简单的词汇,他在书本中无数次读到过这个词,但却从没有过今日的感受,就好像一枚已经被咀嚼了无数次的酸梅,好似无味,又好似回味无穷。
“敬业呀!”
“阿翁!”听到爷爷的声音,李敬业赶忙收敛精神。
“你要学会接受!”
“接受?”李敬业茫然的答道,他不明白为何爷爷突然提到这个风牛马不相及的词来。
“你知道我在隋末乱世里最早跟随的是谁吗?”
“翟让!”
“不错,就是他!”李绩笑了笑,脸上露出老人回忆过往时特有的那种表情:“那时候我还不满二十,说是起义,其实也就是带着部众劫掠临近御河中的商旅,说白了就是个强盗。后来魏公也来了,他依照隋军的法度整编军队,还设伏击败了张须陀,带领我们攻取兴洛仓,以里面的粮食来赈济四方百姓,瓦岗军一下子有数十万人,当时的我觉得遇到了明主,下定决心一定要忠心侍奉他,即便魏公杀了翟让,还砍了我一刀,我也没有改变主意。”
说到这里,李绩拨开额头上的头发,他的额头上有一道明显的痕迹,李敬业知道祖父身历百战,对其额头上这道伤疤也没太在意,却没想到是李密杀翟让时留下的。
“后来魏公又打败了很多强敌,势力越来越大,隋军连战连败,只能困守洛阳城。但此时宇文化及杀了躲在江都的隋炀帝,带着十万骁果军西归。为了避免腹背受敌,魏公不得已向洛阳称臣,联和起来对付宇文化及。
宇文化及是个庸才,但他麾下的十万骁果军的确强悍的很,战事进行的很艰苦,我们死了很多人,魏公自己都受了伤。最后我们用计才算击败了宇文化及,但也元气大伤。不久后王世充在洛阳发动政变,废除了与魏公的盟约,战争重新爆发了。我原本以为我们能赢的,魏公的才略胜过王世充十倍,我们的兵力也比王世充多,但没想到的是,这一次我们输了。
很多人投降了王世充,我劝魏公随我逃到黎阳,然后重整旗鼓,豫东我们还有大片州郡,大有机会。而魏公却西入关中,依附了李渊,想必他是信不过我,怕危难之时我会背叛他!魏公后面发生了什么,想必你也都知道了!”
“魏公后来又逃出关中,被人所杀!”李敬业答道。
“不错,名震天下的魏公就这么死的不明不白,当年他才37岁!”李绩叹了口气:“敬业,你是我儿孙中最出色的一个。但气运是天底下最难以理解的东西,谁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在你身上,什么时候又会离开。世人都说我是英国公,大唐柱石,可在我知道自己始终都是那个运河边上的小强盗,这条路实在是太艰险了,我不希望你再走一遍!”
“阿翁!”李敬业嘴唇微微颤抖,在他的记忆里爷爷像这样和自己说话还是第一次,他只觉得胸中翻滚,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李绩笑着拍了拍孙儿的肩膀:“不管怎么说,我这把老骨头总算能亲眼看到平壤落城了,也算是一桩幸事了,就不要不开心了!”说到这里,两行老泪已经盈眶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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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壤城。
“泉渊男建举全军乞降?”王文佐皱起了眉头。
“不错!”伊吉连博德取出信笺:“使者就在外头,传他进来不?”
“稍等!”王文佐接过书信,拆开看了看,笑道:“难怪,我原本还担心他带兵投降新罗,原来他刚刚把新罗人打的大败,担心新罗人报复,所以干脆投降我们!”
“也是大都督您当机立断,否则形势也不会一下子变成这样!”伊吉连博德笑道:“泉渊男建降了,那平壤周围那些小城估计也不会拖下去了!”
“是呀,不然总觉得屁股下面都是针,坐都坐不安稳!”王文佐笑道:“信使我就不见了,你去让泉渊男建遣散各军,然后劝降附近城郭便是!”
“不见信使?这样会不会让泉渊男建有疑心!”伊吉连博德问道。
“不怕,现在的形势若是对他太热情,他才会生疑心!”王文佐笑道:“让他去做吧!剩下的就是泉渊男产了,他在乌骨城,不过这应该是英国公操心的事情,我就先偷偷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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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句丽军营地。
“什么,你没有见到唐军主将?”泉渊男建面露惊讶之色。
“是呀!”那信使道:“只有个倭人客卿出来吩咐了几句,便让我回去了,简直是目中无人!这也未免太过分了吧!”
“哎,败军之将,何以言勇!”泉渊男建叹了口气:“形势如此,若是我们易地而处,只怕比他还要傲慢许多!不过这也是好事,说明唐人应该没有设下什么圈套!”
“是呀!”那信使应了一声:“那眼下怎么办?是依照唐人的吩咐行事?还是干脆逃往乌骨城,与大将军汇合再做主张?”
“自然是听命行事!去了乌骨城又有什么用?无非是多几万兵马,又改变不了大局!时间越是拖延,对我们就越不利,还是尽快照唐人说的去做,免得惹恼了他们,引来大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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