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台自旁边坐下来,揽住她笑,“我知道你有气,可有气也只好暂且忍耐下来,等将来咱们当了家,老太太归了西,你想怎样还不是随你说了算?”
这些话多半还是池镜告诉贺台听的,贺台想池镜做出这丑事,自然是怕老太太知道,所以急着劝他夫妇。不过话却有些在理,没得为和个丫头怄气弄得鸡犬不宁,不如不提此事,如了他们的意,还能趁势捏住他们个把柄,往后在老太太跟前,也有个替他们说话的人。
哪想到池镜不过是缓兵之计,想着先把事情摁住不提,以免老太太知道他与玉漏事先钻穴逾隙,将来反倒不好办。
至于这份对“将来”盘算,池镜总觉得是被逼就范似的,心下很不甘。但又更不甘眼睁睁望着玉漏将来有在蛇皮巷安身立命的可能,谁说得清呢,那王西坡毕竟死了老婆,也保不住玉漏那份贪慕虚荣某天也有个幡然醒悟的时候。
他知道和她即便将来真有天结为夫妻,大概也是一对同床异梦的夫妻。可总算他身上还有值得她留恋的东西,一想这点,他简直有些恨她了。
出于报复的目的,他半句没对玉漏说起有娶她为妻的打算,次日使金宝把人叫过来,面上也是淡淡的,没有嘘寒问暖,只说了凤家那头的事。
“你在家的时候,凤太太病故了。”
二人骤然一见,玉漏见他已没了先时那份亲热,心下便想,果然他是吃了饭抹了嘴就不认账,亏得她留着后招。
她坐在凳上,向罩屏外瞥一眼,不见有人,才放心地点了点头,“这事我知道,我爹在家和我说了。”
池镜坐在对过榻上笑一声,“噢,对,我险些忘了,你爹如今在衙门里做事,官宦人家的事情他想必都能打听到一些。”
听他这口气很有些嘲讽的意味,玉漏本没想替她爹辩解,这时也咕哝着辩解了两句,“不是我爹有意打听的,衙门里原就是这样,谁家有事一下就传开了。”
“他不打听着,怎么好掂度安□□们姊妹几个?”池镜向后靠去,眼在阳光里眯起来,显得几分靡颓的样子,“你家的事不与我相干,我只问你,凤家认定是你和我气死了凤太太,你昨日回来二嫂就没拿你去问几句?”
“问了,她说要告诉老太太。”玉漏也吓他。
池镜仍旧一脸从容,“她不会,不过是口里的气话,二哥晓得劝她。”
说着说着,倒像是在宽慰她,他立刻把脸色转得更淡了些,“叫你来就是告诉你,别给她吓唬几句,就自慌了阵脚。”
玉漏点点头,眼中漏出缕哀怨的光,“单为这个,就没别的事了?”
池镜歪着眼,有些想笑,她还不知道她自己漏了底细,还在那里装模作样做戏呢!
第52章 永攀登(o六)
玉漏想着,对池镜这忽然冷淡下来的态度,应当要表示出一份合宜的哀愁,所以始终半垂着脸坐在那里,颇有几分饮泣忍泪的意态。
恰好池镜问:“你觉得我还能有什么事找你?”
他的眼没在看她,扭头在窗纱上斜着,好像盯着外面怕有人进来,说话漫不经心,“你打量着有船上那一回往后就是顺理成章了?可别对我抱着这样不切实际的想头,我这人可没那份良心。”言讫转过来对玉漏笑笑。
玉漏倒是没料到他会把话说得如此直白,惊诧了须臾,那双瞪圆了的眼睛往下一垂,滚出滴泪,起身要走,“那我回去了。”
池镜两条膝盖都屈支在榻上,一条手腕搭在上头,指端空捻着什么,全然无所谓的态度。可真等她踅出罩屏外,他又忽然坐不住,遽然跳下榻,两步赶上又将她拽回来,揿在圆案上,“忙什么?好容易这会没人,就要走?”
说话便撩她的裙子,手伸进里头扯她的裤带。玉漏折腰倒在案上,眼里还有泪未干,惊恐地挣扎起来,“你要做什么?”
“你是明知故问。”池镜简厄明了地说了这句便倾下身。她挣得厉害,他不得不将她两个手腕一并扼在她头顶,恼她裤带扎得紧,又拿出手往她衣襟里钻。
玉漏只觉心要给他捏出来了,瞟见那窗纱上橙红的黄昏,只怕随时有人影晃到上头去,这紧张是过分的刺激。她挣扎得越厉害,也越是刺激着池镜,他捏她捏得更使力了,从这块肉捏到那块肉上去,恨不能多长出两只手,没有多余的手,只好嘴巴去咬。他在这事上有些暴戾,玉漏很怕出声给人听见,拚命咬紧了牙关。
他是疯了,她可不能由着他疯,终于抽出只手来扇了他一巴掌。打得并不重,不过那声音还是在这岑寂的傍晚显得突兀。
池镜疑心耳朵给她打坏了,耳鸣得厉害,漫天全是嗡嗡的衰蝉。他丢开手退后一步,看见她眼泪糊了一脸躺在那桌上,衣襟袒裼着露出里头丰腴的肉,忽然觉得懊悔,但仍是侧过身去不看她。
玉漏也有点意外,赶忙起身,把衣裙理好。幸而没人进来,由罩屏镂空的雕花望出去,可以看见金宝在廊头低着脖子坐着做针线,像是有意在给他们望风。
她平息了慌张,朝池镜侧脸上望去,觉得他冷漠得异样。但这个人本来就反覆无常,谁知他又是搭错了哪根筋?
这也好,有这一出,她和西坡定亲的事更能显得顺理成章了,是他先不要她的,难道还不许她“嫁别人”?
不过当下她摁住没提,不能由她告诉他,那有同他赌气的嫌疑。都盘算好了,这风得由别人吹进他耳朵里,他才会相信即便她是有赌气的成分,也是下定了决心的。
她嗓子里仍有轻微的啜泣,“你放心——”
话音未断,便遭池镜截断,“我没什么不放心的,你如此善解人意,难道还会使我为难么?”
他听她那些“为他着想”的话早听得发烦了,乜笑着朝榻上走,“其实那回事也没什么了不得,做了就做了,你又不是什么冰清玉洁的小姐,我这话说得对不对?”
玉漏还在筹谋该怎样答他这话,谁知他又在榻上瘫坐下来,睇着她冷笑一声,“你千万别过几日来跟我说你有了身孕。我上回可是弄在外头的。”
玉漏心道,亏得没用这样拙劣的借口。她好似伤心欲绝地盯着他看一会,没话可说后,凄然地往外走。及至廊庑底下,金宝瞅她脸色不对,正要搭话,不想玉漏又陡然折身进去了。
想想实在气不过,玉漏又快步冲进暖阁内,趁池镜还在榻上错愕,弯下腰照着他右脸上又狠狠扇了一巴掌,不给他反应的机会,打完捉裙就跑。
这下池镜觉得连右耳好像也给她打坏了,脑子里一阵嗡嗡作响。还未静下来,见金宝一面张头探脑地走进来,一面兴奋地问:“你怎么对不住她了?她做什么打你?”
池镜恨得直磨牙,“你怎么不问问是不是她先对不住我?”
金宝直起腰杆瞥一眼,“好没道理的话,要是她对不住你,还能打你?”说着便幸灾乐祸地笑了,“你这个人也欠个女人收拾你一顿,谁叫你往往日轻浮浪荡东引西逗的,这回可是碰见个硬茬子了吧?”
池镜半晌无话,抬头见她还立在跟前,没好气道:“去给我倒盅冷萃的茶来。”
金宝端着绣绷子一转身,钻出去了,“等丁香来吧,我这一日都要累乏死了,还只管支使我——”
池镜不由得想,他这人真是贱,女人专爱待他坏的,丫头也偏喜待他差的。百般没奈何,只得自己往耳房里提了茶来,觉得脸上还是火烧燎火燎的疼着,那火直燎到心里头去,叫人气不平,心不顺,丢下又不舍得,握在手里又咬人。
不过要驯服一个人,好歹得先
将这人困起来,免得连个驯服的机会也没有。他唯一能想到能锁住玉漏的东西,无非是婚姻这把枷,只要她人是他的人,不信她的心有一天不归顺。
因此在屋里怄了一日的气,次日傍晚吃过晚饭,便特地起来找了身衣裳换上,走到花萼居那头去。
如今于家母女早不在这头住了,花萼居又闲置心下来,先时这里伺候的下人都调去了别处,这头更显得僻静了些。只隔壁那秋荷院倒有点响动,笃笃笃的木鱼,不紧不慢的,像日暮底下清静悠远的水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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