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林出了长安之后,第一次再见皇帝,却没有想像中的激动和兴奋,样子十分平和。
他说道:“陛下,臣读圣贤书数十年,也不及在白土一年,臣此时才知,臣从前的书都是白读了!”
皇帝身子前倾,说道:“看来你这感悟不少,起来慢慢说。”
杜林起身,在堂下落座,说道:“陛下,臣从前在朝中,总以为天下之事易耳,只要臣肯,别说治一县,便是治一郡也不在话下。可是到了白土才知,治民之难,更难于治学,臣从前看别人治民,总觉得这也不对,那也不对,心想若是换了臣,定会事事安排周详,不致有如此之失。可是真轮到自己,才知天下之事,都是看起来容易,做起来难。陛下说过,让臣莫做无用之人,要多做有用之事,臣牢记陛下教诲,努力做有用之事,只是臣也不知做得如何?”
“你都做了什么?”
“臣到了白土,本想先行教化,开办县学,可是根本无几人入学。臣亲自登门,去劝百姓入学,才知百姓生活困苦,忙于生计,饭都吃不饱,何谈教化呢?臣便大劝农桑,带领县吏去带头耕田,可是收效甚微,臣不解其故,问乡中的力田,才知白土县耕地本就不多,地又贫瘠,再劝农也产不了多少粮。臣便组织百姓开荒,未料到却被牧民攻击,差点酿成大乱,原来白土县农牧杂处,务农者尚不及牧民为多,若是开荒,便会占了放牧之草地,影响牧民的生计,故而牧民反对臣开荒。臣在白土半年,事事不成,才知治一小县亦属不易。”
皇帝点了点头,说道:“不了解本地之事,便要行政事,怪不得处处碰壁。。。之后呢?”
杜林道:“陛下所言极是,臣经过了半年的折腾才知自己的错处,于是臣便先搁下了这些心思,只循着旧例行事。臣则每日到乡间,从南到北,从东本西,将白土县走了个遍,与农人同宿,与牧民同迁,每日都和百姓一道,慢慢了解了县中诸事,这才摸到了些门道。”
“陛下,白土县之难治,在于农牧之争,农人为徙居的汉人,牧民多为内附的羌胡和匈奴人,谋生之术不同,各有其风俗,若一体对待,则政令难行。农人开荒,便挤占放牧之地,牧人放牧,亦会啃食农人庄稼。日积月累,汉胡互相仇视。而边民剽悍,有了纷争,大多不经官府,而是自聚乡党族人,拔刀相向,互相斗殴,杀伤甚多,县中禁之不绝,亦无法禁管。以致政令不出县城,乡野不服教化。”
皇帝道:“你这也算是找到原因,说到点子上了,那依你之见,此事可有解决之法?”
“陛下,臣愚见,白土之治,先要使百姓得温饱,仓禀实而知礼仪,先富民,才可行教化。”
“你说得有理,可是怎么才能富民?”
“陛下,若白土县仍事农牧,则依旧是农牧相争,恐难以富民,臣观白土及周边数县,虽土地贫瘠,却也有好玩意,那便是铁山和炭田。上郡之北有铁山,铁储颇丰。又有石炭,民常于严冬拣拾,燃以为薪。若能借助民力,开采上郡之铁炭,既能为国出力,又能使百姓有所营生,实为两便。只是朝廷官山海,此事非一县一郡可以为之,臣恳请陛下,在白土等县设铁官,采铁山,以使物尽其用,人尽其力。”
皇帝沉吟半晌,忽地一拍大腿,大笑道:“真是瞌睡来了有枕头,此事妙啊,大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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