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宏的答复是,尊重在内不在外,只要心念圣恩,便是简朴的仪式也会显得庄重。因为昌平离居庸关很近,传信的使者骑马一天就能跑到,所以不过两天功夫,使者便回来复命了。
这两天耿况与蒯路又来了一次深谈,蒯路说得天花乱坠,又用代郡的闵堪和石鲔做例子,耿况其实很是心动,但是一想到五原的李兴和随昱,当年因为不肯为建世皇帝平定匈奴出全力,而被解除了兵权,在长安做了闲散侯爷,这个前车之鉴也离得不远。
耿况在双方的催促中煎熬的时候,长安方面又来了使者,这次的使者级别很高,竟是长安朝廷新任的大司农。
大司农是九卿之一,掌管全国贡赋之事,位高权重,虽然刘钰改革官制,采用了三省六部制,但是三公九卿的官职还保留着,但是职权少了许多,大司农是其中权位比较重的一个,基本和户部共掌全国财政。
以朝中九卿之职来上谷郡做使者,传达旨意,这个有点太不合常理,耿况十分惊诧,不敢怠慢,连忙去传舍拜见。
不成想这使者架子十分大,并没有出来相迎,也没有在门口迎侯,而是派两个随从在门外迎侯。
“大司农就在里面,请耿太守一人入内。”
耿舒上前一步,说道:“什么大司农,摆架子摆到上谷来了!我要进去,你拦得住吗?”
那从人并不畏惧,只是说道:“大司农说有些机密之事,只能与耿太守一人相商。大司农孤身入上谷都没有畏惧,难道上谷太守进入上谷的传舍却害怕有意外吗?”
耿舒怒了,挺身要向里闯,被耿况斥退。
他拂了拂衣襟,正了正冠,举步向前,进入了传舍之中。
屋内不大,一个人对着窗子站着,后背朝着门口。耿况施礼道:“上谷太守耿况见过大司农。”
那人转过身来,目光灼灼地看着他,“耿太守,好久不见!”
耿况惊呆了,指着他道:“怎么是你,不是荀,荀彧吗?”
大司农寇恂笑道:“耿兄,在下便是荀彧。”
当年寇恂是他最得力的助手,他能坐稳太守的位子,就是寇恂出头,从更始帝使者手中夺了官印。后来他在王郎和王秀之间犹豫,又是寇恂果断地选了刘秀。
寇恂有大才,耿况对其多有倚仗。而且耿寇两家关系亲密,利益一致,上谷郡除了耿家,便是寇家。寇恂走后,耿况又以寇恂的从弟寇恽接替了寇恂的位子。
在这次耿家面临生死关头的时候,又见到寇恂,耿况十分惊喜。他这些天惮精竭虑,背负十分巨大的压力,身边也没有个人商量或替他分担,一见寇恂,真像是见了救星一般。
“寇兄,这些年你都在哪儿,大家都以为你已。。。哎,无论如何,回来就好。”耿况很有些感慨。
寇恂任护羌校尉,平定羌乱,颇有政绩,以功封为列侯,刚刚调回朝廷,就任大司农。他已在长安又纳了妾室,生了一儿一女。他的人生,无论于公于私,都已重新开始。
寇恂将几年情景几句话带过,便切入了正题,“耿太守祸在眼前,不当机立断,还在犹豫什么?”
耿况忽然想到,寇恂已是长安朝廷的人,他来此就是来说服他,而不是帮他做选择的,这么一想,方才的欣喜顿时无影无踪。
他说道:“敢问寇兄,我有何祸?”
寇恂道:“伯昭在祁县,危在旦夕,耿太守若不尽早决断,恐汉军破城,伯昭性命堪忧。”
耿况变了脸色,却还勉强说道:“大将难免阵前亡,他既入了军旅,便早就准备有这一天。”
寇恂道:“就算耿太守不考虑儿女私情,如今邯郸朝廷也已容不下耿氏。陛下若下令,要耿太守去邯郸养老。。。耿兄可愿离开上谷么?”
耿况道:“耿氏离了上谷,虽无权势,却也不失为富贵之家。”
寇恂笑道:“可杜茂张堪未必会容耿兄活着离开上谷。”
“这话怎么说?”
“这两人劳师来上谷,却不敢入关,只在涿郡逗留,可知此二人不是为代郡闵堪而来,而是为耿太守而来,樊宏此来,亦不敢入关,可知陛下已下了决心,必要收回上谷。陛下或许不一定会要了太守的性命,可杜张二人,欲要兵进上谷,夺得大功,必要拿太守开刀不可。若他们肯进关,那可能还无事,若他们不来,却召太守前去,定是要将太守当场斩杀,太守不可不察。”
耿况听了这话,顿时出了一身冷汗,仔细琢磨,杜茂、张堪、樊宏在居庸关外呆了那么久,非要他出关去迎,还真可能做出这种事来。
“太守,建世帝仁德,礼贤下士,正是天下之主,寇某入了长安,蒙陛下重用,并亲为赐名,为的是不连累上谷家人,陛下体贴臣下之心,大抵如此,太守不必犹疑。陛下对伯昭十分看重,欲用其为将,征战杀场,投了长安,不仅伯昭可依旧领兵,得封侯之大功,耿氏亦可保有富贵。望太守勿再犹疑,若是迟了,恐伯昭在祁县有变。”
耿况从传舍出来,魂不守舍,回到家中,将自己闷在房中一夜,到第二天清早,忽地开门唤人道:“快准备笔墨,我要写信给伯昭,请长安使者送去祁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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