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群情激愤的人哪里肯听,那个女人靠在廊柱上任由指责,甚至被打骂,叶应澜忍不住想要站起来。
这时一个穿着洋装的女人奔跑过来,护住了那个日本女人,她大喊:“打一个弱女子算什么本事?”
听见这个声音,叶应澜就不站起来了,这个穿着洋装的女人是她爸的日本四姨太山口夏子。
山口夏子老家在日本熊本县的一个山村里,到了十二岁就被父母卖了,被送上船来南洋。
因为没到接客的年纪就在日本娼馆里做侍应,被去寻欢的叶永昌看上,叶永昌将她带出了娼馆。
叶永昌长得好,风流多情,在女人身上也舍得花钱。
山口夏子从山村出来没念过一天书,叶永昌给她请了家庭教师教她,其中还有日本教师,让她学习中国和日本两国礼仪,还送她回日本两年去读女校,学习日本文化。几年时间把她从一个南洋姐打造成了学贯中日的淑女。
有山口夏子在,自己就不去劝了。叶应澜站起来:“我们走了。”
山口夏子护住那个日本女子,她勇敢地向那群人吼:“有本事去战场上分高低,打女人算什么英雄?”
“她在大圣宫里替在华北的日本兵求平安。”有人大吼。
那个日本女人弯腰对着大家鞠躬:“我是给弟弟祈福,并没有冒犯的意思。” ', ' ')('“没有冒犯?你在中国神仙的庙里替杀中国人的日本兵祈福,不怕遭到报应吗?”说这话的人,声音是颤抖的。
随着过番的闽南潮汕人越来越多,他们把风俗带到了南洋,把妈祖、大伯公和大圣爷等神灵请到了南洋,供奉这些神灵的庙宇香火旺盛。
这里就有一座香火很旺盛的大圣宫,大圣爷在华人心目中是嫉恶如仇,惩恶扬善的神灵。听到给一个在华北的日本兵祈福,众人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大圣爷火眼金睛,不怕你弟弟被金箍棒打得魂飞魄散?”
“大圣爷会听到你的祷告,他会告诉牛头马面早点把你弟弟勾走。让他少造杀孽。”
“……”
山口夏子听见这样的话,无法忍受:“你们为什么这么恶毒你没有兄弟姊妹吗?你不疼你的弟弟吗?她只是一个疼爱弟弟的姐姐,她流落南洋,回不去,只能在这里用她的方式,表达一个姐姐对弟弟的感情。”
“我们恶毒?难道恶毒的不是把孕妇开膛破肚,把胎儿挑在刺刀上的日本兵?”
“那你去找杀人的人算账。她又没有杀中国人,她是无辜的。”山口夏子跟人对峙。
“这个女人帮日本人,打她!”
众人连带山口夏子都在推搡,叶家的司机上前去挡:“你们放开我家太太。”
愤怒的人怎么能听见这话?
如果是因为日本人穿着和服走过,大家迁怒于她,那么自己帮个忙,让她离开,也是应该的。
但是她替侵略中国的日本兵在中国的神庙里祈福,哪怕是无心之举,那也是对中国神灵是亵渎。
而山口夏子出口指责别人恶毒?这个闲事叶应澜不想管,她往前走。
正在被人拉扯的山口夏子看到了叶应澜,山口夏子大叫:“应澜……”
“大小姐快帮帮四太太。”司机也看见了叶应澜,他怕出事对着人群吼,“这是鸿安百货叶家的四姨太,我们大小姐是余家的大少奶奶。叶进和余敬堂两位老先生,大家都知道吧?”
司机的高声叫嚷,抬出了叶家和余家的两位老太爷。
众人的目光往他们这里看来,叶应澜回头跟余嘉鸿说:“我去看看。”
余嘉鸿点头。
叶应澜往里走去,山口夏子见她过来,松了一口气,安慰她护着的女人,那个女人转头看向叶应澜,对叶应澜感激地鞠躬:“谢谢!”
叶应澜转身跟众人说:“我是叶进老先生的孙女,余敬堂老先生的孙媳叶应澜。”
叶家和余家的威望摆在那里,所有人都停手了,有人说:“叶大小姐,这个女人帮日本女人。”
“我听见了。”她转头问山口夏子,“四姨,这位是?”
“她是我同乡。”山口夏子总算能站直了,她整理了一下头发,“太疯狂了,怎么能这样?没有做过任何事,只是因为我们日本人,上街就要挨打?”
刚开始山口夏子在叶永昌的几个姨太太里,还颇为入叶老太爷的眼,其他几个姨太太一直无非是吃穿打扮,但是这个日本姨太太喜欢看书,言之有物。
然而,东北沦陷之后,山口夏子跟着叶永昌来老宅吃饭,偶尔说起对日本入侵东北的看法,让叶老太爷不喜。
真正闹翻是叶应澜中学快毕业的时候,叶老太爷为自己亲自抚养大的孙女考虑未来,一个是出国留学,一个是在家准备嫁人。
山口夏子居然在老太爷和老太太面前建议送叶应澜去日本留学,在这个节骨眼上叫一个中国姑娘去日本留学,老太爷气得拍了桌子,从此不许她踏进叶家老宅一步。
书里告诉她,星洲沦陷后,叶永昌跟日本人迅速勾结,有山口夏子的一份功劳,她从中牵线搭桥。四姨太在星洲沦陷后,以叶太太身份陪伴叶永昌左右,出入日本军官府邸。 ', ' ')('这下有人已经反应过来:“这个女人也是日本人?难怪会帮日本人。”
“她说的这是什么话,中国女人做错了什么?她们在家里就会被杀死。”
众人声音一高,立马把那个穿和服的女人给吓得躲在山口夏子身后。
穿和服的女人明显知道世道艰难,有畏惧之心。她父亲的这个四姨太,太自以为是了。
想起书里她和叶永昌狼狈为奸,叶应澜决定跟她讲讲道理:“四姨,你们十几年待在南洋,没有参与任何日本入侵中国的事,却上街被人打骂,你认为很冤枉?”
山口夏子觉得叶应澜问得也太奇怪了:“难道不是吗?我们好端端地走在路上被人打,这还不冤枉?他们一点都不理智。”
“四姨,那比起中国女人走在路上,被日本人一刀砍了呢?你觉得谁更冤枉?”叶应澜问她。
山口夏子愣了一下:“我一个女人,不关心政治。”
同等逻辑对待,人家又以女人身份回避,叶应澜又说:“如果你不关心政治,那不意味着你会站在一个人,作为一个人的良知,作为一个女人,你看见中国女人被杀,作为一个母亲,你看见孩子被杀,你是什么看法?这很重要不是吗?”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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