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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恬怔住。

“你在鸾台翻了这么久,该知道的应已知道,不知道的我今日都可告诉你。”裴秀说了一大段话,后继无力,他勉力喘一口气,“我幼年父母双亡,家中一贫如洗,姐姐一个人做针线将我养大。我十年苦读,唯求一日报姐姐养育之恩。谁料一入中京,被唐凤年以势相逼,姐姐为了救我,含恨自尽,她甚至未能见我最后一面。”他转过头,目光落在唐恬身上,“如此血海深仇,换你,会原谅吗?”

裴秀此人,自尊到极处已变作极致的高傲,他痛恨任何人的任何同情和怜悯。今日竟然当着唐恬,亲口说父母双亡家境贫寒,一字一血泪地诉说自己当年蒙受之奇冤。

唐恬从未如此清晰地感觉她正在失去眼前这个人。裴秀真的不想要她了。他不想要她,才会如此不管不顾,将自己的尊严尽数踩在脚下,逼迫她离开,不给自己留一点退路。

裴秀等不到她的回答,自顾自道,“我连姐姐埋在哪里都不知道——唐凤年不肯告诉我。”他停一停,“唐恬,你真的很好,可谁叫你生在唐家?我们——来生再见吧。”

唐恬抬头,目光平静,凝望于他,“可我来生不想再见哥哥。”

裴秀瞳孔一缩,眼皮垂下,“不见也罢,不见也很好。”他低着头,“你走吧。”

唐恬道,“哥哥口中的姐姐,便是哥哥自幼定亲的未婚妻子,对吗?”

裴秀忽然咳呛,直咳得面红头涨,额际青筋暴起。唐恬坐在一旁一言不发。裴秀许久之后才平静下来,“你知道了。”

唐恬道,“原本不知道,哥哥今日自己告诉我的。”

“是,以前我总怕你知道,现下已无需瞒你。”裴秀道,“姐姐大我十岁,她父亲同我父亲多年至交。我出生满月酒席之日,他喝得大醉,席间指着我道,此乃我之佳婿。原不过一个笑话,可他一介酸儒,怕乡里人议论名声不好,不肯悔婚,稀里糊涂同姐姐定了这样一门不像样的婚事。我父亲原想寻个机会体体面面退了这一门亲。可惜我三岁那年,中州大饥,我同姐姐都没了父母。姐姐带着我逃到江南,从此相依为命。”

唐恬低着头。

“唐恬,你需知道,姐姐于我有养育之恩,她终身为我一人所误。”裴秀笔直地望着她,“若她未被唐凤年逼死,我定是要娶她的。”

唐恬抿一抿唇,勉强道,“应该的。”

“唐恬——”

“哥哥不必说了。”唐恬一语打断,强撑着笑意道,“我不是死皮赖脸之人,哥哥话已至此,我会走的。”

裴秀口唇无声地抖了几下,久久道,“是我配不上你。”

“不要说这种话。”唐恬同他整一整被子,“哥哥睡一会儿吧,满朝上下这许多人,都盼着哥哥快好起来呢。”

“唐恬,你——”

“哥哥睡着了我就走。”唐恬道,“我父亲造下的罪孽,我会替他还的。”她伸出手,五指贴在裴秀发烫的额上,“以后我不在,哥哥不要再生病了,不论发生什么,都不要以身涉险,好好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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