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海公公必定还躲在他那固若金汤的马车里,身边围着数十个武林高手,那些人有的是死牢里最穷凶极恶的罪犯,有的是江湖上最臭名昭著的恶徒,如今却成了他最忠实的侍卫。
常缺站起来,快速地看了替身一眼,替身易过容,简直与海红雁本人一模一样。
他行礼说:“请干爹放心,孩儿这就领人去追刺客。”
假海红雁慢条斯理地说:“去吧。”
常缺点了点头,骑上快马飞驰而去。
李檀弓和阿九错过了一天内唯一的渡船。摆渡人的妻子看他们可怜,收留他们在茅屋里过夜。摆渡人的女儿还不满10岁,低着头端来野菜汤,然后害羞地躲到母亲身后去了。
李檀弓心存感激地冲她们笑了笑,埋头喝汤。
阿九呼噜呼噜地把碗喝个底朝天,舔舔小嘴,说:“还要。”
那妇人给他又添了一碗,温柔地问:“你娘呢?”
“在逍遥山!”阿九说。
李檀弓连忙捂住他的嘴,凑到妇人耳边说:“他娘死了,我一直没告诉他。”
妇人怜悯地望着阿九,说:“这里还有几个野菜团子,吃完了好好睡吧,等到明早我当家的回来,便有船了。”
雨渐渐小了阿九趴在李檀弓的身边睡得正香,李檀弓却睡不着,他一直支着耳朵在听,并且总觉得自己听到了马蹄声。
一滴冷雨渗过屋顶的茅草落在他的脸颊上,他一个激灵坐了起来,抱起阿九,轻手轻脚地走出了摆渡人的家。
他点亮油纸灯笼,在河滩上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凄风苦雨,雾气弥漫的大河两岸只有这一点微光。阿九含混地说冷,李檀弓把他抱紧了些。
阿九问:“去哪里?”
“不知道。”李檀弓说,“总之离刚才的大婶和小姐姐远些,免得连累了她们。”
“什么叫作‘连累’?”
李檀弓突然吹熄了灯笼,他似乎听到了马蹄声,很快又证实那是幻听。
接着他又听到,然后又是幻听,再听到,还是幻听……
他就这么吹灯笼、点灯笼、吹灯笼、点灯笼地折腾了半宿,战战兢兢,如临深渊,觉没睡好,路也没赶成。
大概到黎明时分,天色将亮未亮的时候,他听到真真切切的马蹄声,还有隐约的人声顺风传来。
他把孩子护在胸前,从河岸边的矮树丛里一窜而出,往不远处的山林奔去。
风中的声音越发清晰了,李檀弓懊恼得要死,觉得不应该轻易放弃藏身之处,结果不多久看到矮树丛烧起来了,他于是更没命地跑起来。
到了一处悬崖下,他借着隐约的晨光看见上方十多丈处有个山洞,想也不想就往上爬。他虽然没什么武功,身体却很轻灵,什么攀岩、上树都是从小玩熟了的。
洞里伸手不见五指,李檀弓窸窸窣窣地四下乱摸,想找块石头把洞口堵了可惜没找着。他打亮火石借着火星子去看,发现这洞口小肚大,藏人固然好,逮人也方便。
他把阿九放在一边小心翼翼地从洞口探出头去,往下看,两山夹一条白水,往上看石壁光滑,唯有一棵小树苗在头顶上随风摇摆。江南的丘陵秀美而不高,此洞他能上来,那些太监的爪牙自然也能上来。
他垂头丧气地退回去,摸着桃花流水刀,心想这几天把一辈子的霉都倒尽了。
阿九仰起小脸说:“我饿了。”
李檀弓说:“别说话,我想静静。”
“我好饿啊。”阿九重复道。
“老子也饿。”李檀弓说,“老子还困呢!”
两人正在说废话,便听到钩爪挂上崖壁的声音,甚至说话声都清晰可闻。
有一个说:“悬崖上有个洞!”
另一个说:“快爬,上去看看!”
李檀弓赶忙往外看,匆匆一眼没看见人,却看到了马,足有二十多匹。
“死了死了!”他拉起阿九跃出洞口,想沿着岩壁攀到崖顶,但是这次很不顺利一是山风凛冽吹得他俩摇摇欲坠,二是阿九这傻孩子没抓紧,眼看着要掉下去了。
他顾不上维持平衡,冲着底下大叫一声:“看毒!”
山崖下的锦衣卫们身形一慢,突然又觉得脸上凉丝丝的像是沾染了什么东西,吓得立即住手。
李檀弓和阿九趁机翻上悬崖,崖顶上林木茂盛,只在边缘处有一小块空地,两人根本不敢耽搁,一头扎进树丛,跑了有大半个时辰才敢停下来歇一会儿。
李檀弓背上挂着阿九,一手撑树,一手提着刚洒空的皮水壶,喘得跟肺痨鬼似的。
天色大亮,雾气散去,听不到人声,耳边只有树叶沙沙作响,天地间澄净安详。
李檀弓心里一点儿都不安详,但他也没有显出半点犹豫,片刻之后,他再次背起阿九,以刀开路往前走去。
又走了大半个时辰山路,他已经精疲力竭,突然一样东西打在他的头上,还挺疼。
他以为是野猴儿乱扔果子,骂了一声,然后在地上找罪魁祸首。结果没看见果子,却看见了一个黄铜小盒子。
他捡起小盒子掂了掂,又骂道:“乌龟王八蛋!这么重的东西也敢用它打大爷的头?差点儿给我砸出一个血窟窿!”
盒子没有锁,只有一个小扣儿,一捏便开,里面装着个奇形怪状的东西。他研究半天才发现是只哨子,但是吹起来却一点儿声音也没有。
哨子下面还有张字条,上面写着:速至老鳖喉。
“老鳖喉是什么东西?李檀弓问自己。又问阿九:“你知道吗?”
阿九能知道才有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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