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乱说:“你们中的毒叫作三日离魂,是一种慢性毒药,头两天没事,到了第三天,人就会昏昏沉沉就像是一直睡不醒,不过这毒不死人,六天后药性就过了。看来摆渡的妇人想抓活的,好在海红雁面前邀功请赏。”
他往后看了一眼,笑嘻嘻地说:“说不定那婆娘正跟着你们呢。”
李檀弓说:“跟就跟,我告诉你司徒兄,我们屁股后面至少跟着三拨人。”
“哪三拨?”司徒乱饶有兴趣地问。
李檀弓说:“一拨是东厂海红雁的人,一拨是逍遥山无极宫阳明真人的人,还有一拨就是你啊,说老实话,你盯梢我们多久了?你不是一个人吧?你是不是要杀我?”
司徒乱心想:这小子虽然长得跟大姑娘似的,倒也不笨!
“我杀你干吗?杀你不如杀猪。”司徒乱骂了一声,从李檀弓的大包袱里拿东西吃,李檀弓也不管。三人对坐吃了会儿东西,司徒乱叹口气说:“你们的毒好解,我的毒可难喽!”
这人大约二十七八岁,书生打扮,脸肿得分辨不出好看难看,穿戴倒是很整齐。
李檀弓借着月光打量他道:“哎,你为什么要逃?”
司徒乱说:“一年前我在川东杀了几个仇人,其中有一个也不知怎么的和东厂扯上了点关系,所以他们就追着我跑嘛。”
这话李檀弓当然不信,又问:“你为什么中毒,中的是什么毒?”
“跟你说也没用。”司徒乱继续伸手要包子,“这顿饭吃完我就和你们一拍两散,你们去哪儿我不管,我要去找一个可能解毒救我的人。时间紧迫,我的命大概还剩四天。”
李檀弓问:“我和这小子的命还剩几天?”
“你们不是没吃摆渡婆的东西吗?”
“假如吃了呢?”
司徒乱说:“假如吃了啊,那哪一天你睡下去,哪一天就是你们的死期,东厂都是拿铁钩从后门勾肠子的。”
“你找谁解毒?”李檀弓问。
司徒乱说:“你到底吃没吃啊?”
“不关你的事儿,你到底找谁解毒?”
司徒乱算是服了他了回答说:“渔火婆婆。”
“渔火婆婆是谁?”李檀弓问,“卖鱼的?”
“卖你的大头鬼!”司徒乱气呼呼地说,“渔火婆婆是江湖上最神秘的制毒、解毒高手。”
“既然是最神秘的,你怎么找到她?”
司徒乱说:“她没有隐居,人人都知道她住在太湖中的一条木船上。”
李檀弓嗤了一声道:“太湖那么大,支系河流、湖泊成百上千,湖中大小岛屿好几十,你怎么能找到那条小木船?”
司徒乱神秘一笑,“我么,山人自有妙计。”
李檀弓不想自己昏昏沉沉地被东厂抓去勾肠子,也不想阿九稀里糊涂地丢了命。——那傻小子可是连灭门惨祸都能熬过来的福娃娃!
他一把抓住司徒乱道:“我虽然没中毒,但跟着去看热闹行不行?毕竟渔火婆婆是江湖上最神秘的制毒、解毒高手,我很想开开眼啊。”
司徒乱拍开他的手道:“想跟就跟,别拉拉扯扯的。”
李檀弓又补充道:“路上我如果身体不舒服,你必须得照顾我,虽然我没中毒。”
“……”司徒乱无奈地问,“你小子就不能老老实实地承认吗?我又不会吃了你!我们俩在鲁智深的闺房认识,也算患难之交了吧。”
李檀弓说:“你摸过鲁智深,我可什么都没做。”
一天之后阿九毒发,紧跟着是李檀弓。李檀弓勉力支撑不肯睡,但抵不过药性,走着走着就倒下去了。好在这两人都不算太重,司徒乱一手抱着熟睡的阿九,身上背着迷迷糊糊的李檀弓,加快脚步往太湖走去。
晚上,离太湖还有一里多路,司徒乱已经看见芦苇滩了常缺带着几个人悄无声息地跟了上来。
双方打了照面也不说话,常缺将一只小木盒扔向司徒乱。
司徒乱接过盒子拱了拱手,常缺等人便往后撤去,消失在黑夜中。
司徒乱在湖边从木盒底下取出一张字条,点起火折子查看,见上面写着:不日亲临。
“哎哟。”他苦笑了一下,把字条烧了。
李檀弓第一次看见太湖,本来他应该感慨其水面的浩渺与壮美,可他昏昏沉沉时睡时醒,连动一根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
夜已经深了,满天星辰,司徒乱划一片竹筏,带着两个中毒之人,屏息静气地藏在湖岸边连绵的芦苇荡中。
他摸出那只精巧的盒子,小心翼翼地打开,盒子中趴着一只小蜂。这盒子只有杏儿般大小,小蜂更是小如针尖。遇着新鲜空气,小蜂振开薄如蝉翼的翅膀,朝着深蓝色的辽阔星空飞去,一眨眼的工夫便看不见了。
“这是什么?”李檀弓有气无力地问。
司徒乱说:“这是渔火婆婆的报恩蜂。江湖上传言谁对渔火婆婆有恩,她就会送谁一只报恩蜂,允诺说如果有难,只需要到太湖放飞此她就会前来相助。”
李檀弓呻吟了一声道:“就这么一只小蜜蜂,等它找到渔火婆婆,我们说不定早死了。”
“嘘!”司徒乱侧耳倾听,然后说,“没事,寻常的马匹。你小声点儿,咱们仨在逃命呢!”
“海红雁的人会找到我们吗?”李檀弓问。
司徒乱说:“会的,因为他手下有常缺。”
李檀弓细细咀嚼这个名字,问,“常缺是谁?锦衣卫里头的大官么?”
“常缺么,我还真有点儿怕他。”司徒乱望着温柔起伏的水面说,“不过没关系,他来得没那么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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