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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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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对夫妻感情很好,相携相伴走过了二十余年,儿女都已成年立业。这一次来德钦,是因为丈夫早些年来这里看过雪山,深被打动,希望妻子也能看到。

顾辛夷一共为登山队除她之外的十六人画了十五幅画,先前她说自己的画灵气有余而情感不足,但这些画的情感却很饱满。

她来德钦的目的达到了,但她不画画了。

卫航回来之后查阅了顾辛夷的百科词条,词条上简单介绍了这位油画少女,不少大师都称赞过她天赋过人,钟灵毓秀。有关于她的最后一条消息定格在当年的五月,她的三幅系列画作《救赎》在慈善宴会上拍卖,以五十万美金的成交价被一名华裔买下,顾辛夷从此声名鹊起,但她的母亲却告诉媒体,女儿再也不会画画了,这五十万美金会用于救助聋哑儿童。

卫航还记得顾辛夷说起梦想时候的样子,那样的自信,那样的灵秀,霞光都不及她闪耀。

可最后,顾辛夷也放弃了。

梦想,真的是个无比沉重的名词。

至此,梅里雪山雪崩,以当地政府担负医疗费用,保险公司赔偿遇难方家属三十万元人民币告终。

美丽的德钦留给他的是一个残破的躯壳,和一个支离破碎的人生。

而留给顾辛夷的,则是听力受损,也许再无治愈可能。

安装义肢后,卫航积极参与复健,秦湛也来看他,同初见时候相比,秦湛似乎多了点人情味,脸上那道刀疤已经好全,光洁如玉,单手插着口袋,目光澄澈。

“是不是很难?”秦湛问他,指着他的伤腿,换另一个人,卫航会把这当成一种怜悯,秦湛不是,他只是好奇。

卫航用臂力支撑起身体重量,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是,不太习惯。”

秦湛不再说话,就坐在边上看着他,忽而又问:“那如果听不见了,是不是会更不习惯?”

卫航知道他问的是顾辛夷。

雪崩之后,登山队遇上了秦湛一行人,算得上是莫名的缘分吧,秦湛的伙伴是一位经验丰富的登山运动员,得益于他的带领,全员才得以获得救援。

这期间,与顾辛夷相处最多的就是秦湛。

队员里除了几人重伤之外,其余都有轻伤,顾辛夷是情况最好的一个,除了手部红肿,其余都相当完好,她和秦湛一起,在秦湛伙伴的指导下,负责为伤员实施初步简单的治疗。

卫航自始至终,都没有发现顾辛夷的不对劲,更没有发现,她已经失聪。

她还总是笑,在大雪天里,她眉梢的红痣就是最灿烂的风景。

唯一能慰藉人心的风景。

卫航听了秦湛的询问,怔了许久,汗珠从他的下巴滴下来,打在地上,他回答说:“不只是不习惯吧,还会很害怕。”他也很害怕,每一个夜里,都会在腿部的剧痛中醒来。

秦湛静默,看向窗外,道:“其实她的情况比你知道的更糟糕,她当时其实已经看不见了。”

“是雪盲吗?”卫航问。

“嗯,是雪盲。”

雪盲是一众由于眼睛视网膜受到强光刺激引起暂时性失明的一种症状。雪地对日光的反射率极高,可达到将近95%,直视雪地正如同直视阳光。

这只是暂时性使命,一般休息数天后,视力会自己恢复。

但在雪地行走间,这是极为不便的。

卫航心底一阵酸胀,连带着眼睛也酸胀地厉害:“你怎么知道的?”

秦湛淡淡道:“猜的。”他补充道,“我用手在她眼前晃,她没有一点反应。但她画画的基本功很好,对人体结构图烂熟如心。”

是以,顾辛夷才能为伤员做治疗。

他们聊了许久,大多数时候,秦湛都在安静地听卫航讲述顾辛夷的故事,直到玲玲端着托盘进来,秦湛起身告辞:“你们结婚的时候,也给我发一份请贴吧。”

秦湛将一个u盘送给了卫航,之后不疾不徐地离去。

卫航又想起陆教授同他说过的秦湛的过去,恍然明白秦湛身上的疏离冰冷的气质成因。

秦湛留下的u盘是金属质地,上头浅浅地用激光刻了秦湛的名字,卫航借了玲玲的电脑翻阅其中资料。

只有一篇文章,名为《单基版全固态介观太阳能电池》——卫航的博士论文。

秦湛以他的框架作为基础,从而补全不足,完善思想,其中语言质朴平和,数据严谨,却无一不闪现出秦湛的天才创新。

文章用了秦湛和卫航联合署名。

卫航在前,秦湛在后。这是一种表现著作贡献重要性的排名方式,可卫航自认,秦湛的贡献更大。

这一刻,卫航再不怀疑众人对秦湛的评价——“他是个真正的天才,迟早会在物理学界有所建树”。

因为他的为人,也因为他的严谨。

卫航与秦湛成了好友。

两人通过网络交流,直到一年前,秦湛回国,在一所大学任教。

在蓉城花开的四月,秦湛牵着顾辛夷的手,走到他的面前。

卫航恍然明白秦湛的苦心。

机场播报声音不断响起,一架架飞机随之起飞落地,卫航飘飞的思绪被拉回现实。

顾辛夷的睫毛一直在闪动,眼神惊疑不定,卫航再次看向秦湛,秦湛再次对他摇了摇头。

卫航和玲玲再次同他们告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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