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甜真的很惶恐,她多想留在这儿啊,哪怕是做个丫头做个奴婢,也远远比做窑姐儿好的多。
再说了,那日春十三和杜娘子的话她都听明白了,若是自己不能让叶知秋将自己留下,到时候春十三把自己还给杜娘子,杜娘子不但要给赔他一个花魁,还得接受自己这个拖油瓶,她能有什么好果子吃么?
想到这儿,她不禁打了个冷颤,全身也开始发抖起来。她微微抬起头,看到叶知秋那张淡漠的脸,鬼使神差的走了过去,“噗通”一声,直直的给他磕了三个响头。
什么面子,底子她都不要了,只求他能把她给留下来,留她一条活路,免得自己被发卖到窑子里去。
额头撞在光滑洁净的大理石上,磕的碰碰有声,叶知秋将书卷搁在膝头上,就那么无甚悲喜的看着田甜,一点儿怜悯都没有。
田甜磕过头,伏在地上,求命一样颤抖的发声道:“叶少爷,求您留下我吧,您的大恩大德我这辈子就算是做牛做马都会记得的,您若不喜欢我,把我留下来支到您看不到的地方都行——只要您愿意把我留下来。”
让我能有个屋檐遮遮风,能做个奴才,只要我能不卖到窑子里去。
可惜,田甜算错了一点儿。这叶知秋并不是平常人家的公子哥儿,他生在京城宫闱,生母早逝,是吃宫女太监的百家饭长大的,心在沸水里不知滚过多少遭,看惯了人的虚情假意、悲欢离合。更何况,他原本就是做主子的,对下人的磕头求饶早就免疫掉了,于是他只是淡淡的看着田甜,拿来纸笔,写了张条子丢了过去。
白纸从半空中掷下,田甜颤抖的接过来,捧在手心,细细的看着,一个字都不敢错过。
“我不喜你,留你作甚?”
田甜眨着眼,努力的将自己酸涩的眼泪忍下去,却没成功,一颗滚热的泪落在地上,折射这昏黄的火光。
她揉着纸,张嘴,想再辩解什么,却实在也说不出了。
她已经,已经很努力了,很努力地想让叶少爷将她留下来,很努力的想摆脱自己被发卖到窑子里去的命运。
可惜,她失败了。
田甜将纸条收好,明明知道事情已经尘埃落定了,可还是问了一句:“少爷,您真的能不能把我给留下来?”
叶知秋冷冷地看着她。
死皮赖面、不知廉耻!
费了这么番功夫,求着要留下来,难不成以为就能这样慢慢的接近他?春十三到底给她许了什么好处,能让她在自己五次三番的为难下还腆着脸皮想要留下来?
想到此,叶知秋勾了勾薄唇,如魔鬼一般笑的恶劣,他摇摇头,言简意赅道:“不能。”
田甜心里最后的一片希望也碎了。她难受的将自己脸上的眼泪抹干,跪在地上又给他磕了个头,这才扶着自己的膝盖慢慢站了起来。
她出门,却不知道自己到底该往什么地方去。天地浩大,却没有能容下她的地方。
她不想回厢房,那里明天都不是她能睡的地方了,也不想回厨房,做了饭叶知秋也不会再吃。
她该去哪?
她能去哪?
大雪如鹅毛一样从半空中纷至沓来,田甜昂起脑袋,闭上酸涩的眼睛,吸了吸通红的鼻子。
田甜,别哭,别绝望。
这是你的命。
她对自己说道。
可是她的命为什么会这么苦?亲人一个接着一个离世,父亲娶了后娘后便当没生养过她这个女儿。
如今她只是想留下来,想不要卖到窑子里去。
有错么?
为什么老天连这个简单的愿望也不满足她?
她推开门,襄阳城在风雪之中银装素裹,几乎看不到行人。田甜没有撑伞,步履维艰、有些麻木的往镇子里的菩萨庙走去。
小的时候她和娘一起在庙里上过香,娘说菩萨会保佑善良的人平安喜乐。
但是善良的外公却被山中的落石砸死了,善良的娘也因病去世了。
娘说菩萨会保佑他们,可菩萨什么时候保佑过他们呢?
都是假的。
全都是假的。
菩萨庙香火旺盛,庙内的五彩的经幡被风绞在了一起。因为冷,穿的薄,田甜从漫天大雪中浅一脚、深一脚的踏入了庙宇里。不远处有悠扬的钟声响起,田甜站在蒲团边,定定的看着面前慈悲的菩萨相。
娘说,菩萨最是慈悲,看到那些可怜的人,都会发善心帮他们渡过难关。
可如今她努力过、苦求过,还是走到了绝境。她没办法了,她的命运就只能这样了,被卖到窑子,讨好男人。
死?自然是简单的,抹了脖子死了便是。
可她害怕,她怕疼,她更害怕看到三途河边的娘亲,害怕告诉她责怪自己没有照顾好自己。
她很自私,也很怯弱,想活着,想过好日子。
这些有错么?
可老天爷一步步的将她推到了绝境,她如今也实在没办法了。
身边有小沙弥看到满身风雪的她,放下手里的木鱼道:“施主要上香吗?”
上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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