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甜捂住自己的嘴,拼命的压抑住想要把自己五脏六腑吐出来的冲动,她耳朵嗡嗡的,钻到脑海深处,人群嘈杂的声音渐小,只有脑袋里嗡鸣声渐大。
都在逼她,连问一声儿的人都没有,都在逼她,都怪她错了。
到底是自己女儿,田老汉见她这样,石头样的心肠有了些许波动,将她拽起来,枯骨一般的手死死钳着她的胳膊,张嘴,口里的臭气溢出来:“算了,大伙儿都少说几句,丫头,今日你将这些时间挣的银子都给你爹,我保证以后再也不来了。”
再也不来?
怎么可能?
田甜打开他的手,眼泪如泉涌,气的浑身抖得像筛子:“你不要再假惺惺的做个好人了,你也不要再逼我,我说了,我不会给你银子就是不会给,他不是我弟弟!我娘只生了我一个!你今日就算把我打死,我宁可把银子都丢到河里喂鱼,也不要给你!”
如此不知好歹,田老汉恨不得一大嘴巴抽过去,他将她狠狠拉着,推搡着往楼里走:“你给我去拿银子,今日不给我绝对不放了你,要是你再敢说什么,咋们就去官府,就算我把你卖了,你爹找你使钱花,他们还能说什么?”
人群挤挤嚷嚷,抱着自己胳膊淡淡道:“就是,你爹找你要银子给了不就是了?何必闹这么大一处,再说了,你爹毕竟是你爹,就算做了什么,能改的了这血脉里骨子里的联系么?你往后嫁出去受婆家气了还不是得靠自己的后家替你撑腰,何苦将事情弄到这种地步呢?”
一个个作壁上观、指手画脚、对她的惶恐、涩怕还有无助视而不见。大家都能领会到父母养育孩子的艰辛,但鲜有人能注意到父母对子女的伤害。
因为对他们而言,不论怎么,养育之恩大于天。
田甜一路被推搡,头发早就散了,这是她的家事,楼主不在没发话谁都不好插手,免得遭了人嫌坏了酒楼的生意。
耀宗四岁多还是个小萝卜丁,从小被马氏教育,这个姐姐生来就是和他抢东西的,见爹和自己求了她这么久的功夫也没给他买个什么东西,当下气急,从大人腿间蹿过去,抓住她的手狠狠咬了一口:“姐姐是坏人!”
牙齿刺入皮肤,血渗了出来,可疼痛已经麻木了,田甜只觉得累,她还没甩开耀宗,就见她爹横眉怒瞪,跑过来一把将耀宗抢在怀里,恶狠狠的扬起巴掌:“你要干什么!你今儿要敢打你弟弟,我绝对抽死你!”
撕裂开的嘴是一张张吃人的妖怪,她总觉得自己再这么下去非得被他们给逼死,这兔子逼急了还会咬人,田甜被逼急了现在有种连命儿都豁出去的感觉:“你打啊,你打死我,你今儿把我打死了算了,我反正是活腻了,我就算死了银子就是不给你!”
田老汉抱着耀宗,手指差点戳在她的鼻子上:“你你你……”
田甜硬撑着一口气,说了狠话,眼泪却不争气的往外淌。
好久,她以为自己再也撑不住想要妥协的时候,她的肩膀上落下一双温暖的手。战栗从她尾脊骨爬上脑壳,漫到眼眶去,化作酸涩的泪。
她缓缓回头,看着那人,依旧瘦削,单眼皮,眼睑遮住一大半黑眸,像是没睡醒似得,又好像一直清醒着。
他大掌将她身子掰到自己身后,霸道又容不得质疑,田甜落在他的身后,抬眼,恍惚间看了个高大的城池,能为她遮风避雨、亦能为她披荆斩棘。
他看着田老汉,没说一句话,只是盯着他。
人群被他的不怒而威的气质吓得噤若寒蝉,他们谁都没觉得奇怪,就是这么一个青年站在这儿,却好像一柄开了锋的利刃一般,森冷让人不寒而颤。
仿佛他们在多说一句话,那早已悬在他们头上的钢刀便要落了下来。
更何况这又不是自己的事儿,何必呢?人群瞧见来了个不好相与的人后,推推搡搡散去去寻其他的热闹。唯剩下田老汉,抱着怀里的耀宗,死命的挺起腰板,滴流乱转的眼却露了怯。
叶知秋朝前走了一步,田老汉以为这人要来杀他,吓得拘着耀宗跪在地上,不住磕头:“大爷饶命啊,我不是有意来找您的麻烦的,只是家里实在过不去了才找丫头来支些银子。”
田老汉不傻,他今日是瞅着田丫头跟前没这人才过来威逼她的。上次他来就看出来了,这人的气度很身份定然有后台,就算杀了他喝县太爷喝两盏酒便过了,还不如早点儿求饶讨了小命儿才是正道。
若是个别人,他不知死了多少回。
可叶知秋知道,田甜嘴里、心里再恨,若她爹死了必然会伤心难过,这种脆弱又让人揪心放不下的东西就是血缘。
他深深吸了口气,从怀里掏出早已备好的契条丢给田老汉。
上面的字通俗易懂,田老汉曾经和田甜的娘过过一段日子自然也是些字,他看了,哆哆嗦嗦的捏着契条的边儿……
他没想到这少爷为了田丫头竟然可以做到这一步,还让县里的师爷写了契条,只要他签了拿了银子便再也不能骚扰田甜,不然就得挨板子。
叶知秋看他眼里的贪婪,只觉得心里恶心难受,掏了银子看着他按了手印儿拿了过来再将银子抛在他怀里:“滚!”
田老汉麻溜高兴的抱着儿子走了,临行前似记不得先才那般威逼田甜,反倒挂着谄媚皱巴的笑说:“田丫头,你家少爷是个好人,你以后就跟他好好过!”
叶知秋身子一顿,气的脸都红了!
这种烂人莫不是将田甜当个货品
刚要提步追上去狠狠揍他一回,却被身后的小手扯住了袖子。
那人只道:“少爷刚才给我爹给了多少银子?我还你。”
作者有话要说:叶知秋:我帮你给解决麻烦,你就想拿钱打发我?你看我像缺钱的人么?
春十三:你不缺钱,你缺的是女人。
叶知秋:……
第二十二章
叶知秋被她拉住时,心里畸生的绮思什么都不剩了,只余一片荒芜。
他回头,嘴唇呢喃,想说什么,却忍着了。
她当真是个白眼狼,他知道的,他本该知道的。可他还是忍不住不要面子底子犯贱一样巴巴的赶上凑!
田甜知道,这些话说出来很伤人心,她也知道少爷对她有意。
一次相助可以说是偶然,但两次、三次呢。
再这么下去,她会沉沦的,她害怕自己会喜欢这么一个遥远的人,若有一天她如一只飞蛾扑上去,淬了烛火把自己烧的不像自己怎么办?
士之耽兮,犹可脱也,女之耽兮,不可脱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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