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万堂假笑点头:“胖爷你提点的是,我有数我有数。”从兜里掏出烟,递给胖子和我。
我看他表情,一看就知道他脑子里飞快在过胖子说的话,烟给我们点上的时候,我看他已经下定了决心,他抬头望天,悠悠说道:“这是十几年前的事了。”
“给我三句话说完。”我一下就烦了,还以为我二十多岁喜欢听你们讲老黄历。老子自己的老黄历都一车了,心里啥都缺,就不缺这玩意。
“这块地是你叔托我买的,他当时特别热衷气象这玩意,说这气象站里有他要查的东西。”金万堂道。我问是什么,他摇头:“手续办完你叔就不见了,丫钱没给我,虽然当时也不贵,但钱压手里那么久了我也不痛快,所以就想给卖了,但手续办完我又不是地主,卖不了啊,于是我就把心一横,冒充你叔。”我转头皱眉心说鬼扯什么?他立即道:“这部分不重要,重点不是这个,你听我说完,要卖地得先把废楼给清了,我带人来清场才发现,那栋楼里确实有一个奇怪的东西,不知道是不是你叔当时想找的。”
“是什么!”
金万堂看我起了兴趣,松了口气,他道:“说起来太麻烦,但是那东西就在上头废墟里,你们干嘛不亲自去看一下。”
我心想且不说他说的前因是不是真的,我三叔托人办事不给钱我是承认的,别说外人的钱不给,去七星鲁王宫钱都是我垫的,此外金万堂确实是老王八蛋,没必要计较这个。反正他一心想着把这块地给卖了。
于是把鞋还了。胖子提溜起他往回走,走回去的路上,他大概把事情的细节说了一下。
老建筑是气象站的老档案馆,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没有电脑,气象数据那么多图表都是纸质的。这些档案有很大一部分已经电子化,加上这里是地区气象站,数据记录之后每年会汇总到南京气象站,所以留在这里的图表档案其实是废纸,这些大批量的档案很大部分还留在这栋老建筑的档案柜里,挤了几十年灰和潮气,用金万堂的话说,长满了蘑菇。
他做清理的第一步就是把这些档案柜全部搬出去,做贼心虚,这件事情他打算速战速决,完全没有想过会发生什么意外,结果清场第一天,工人就上报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建筑一共六楼,在一楼搬靠墙的一排柜子的时候,他们发现,在一个柜子后面,藏着一道奇怪的门。
说奇怪,其实是一扇普通的木头门,刷着天蓝色的漆,漆剥落的很厉害,门框因为潮气都膨胀变形了。奇怪的地方是,这道门2楼到6楼都没有,只有一楼有,而且完全被档案柜挡住。似乎是人为想要隐藏起来。
工人把门撬开,就发现里面竟然是一个简陋的起居室,腐烂发霉的写字桌,单人床,热水瓶上全是蜘蛛网,天花板上的腻子都发潮脱落了,覆盖在地面上。
我们来到那扇门前的时候,我对于奇怪这件事情有更加清晰的认知,因为我是学建筑的,一眼就知道,那道门在那个地方并不是特殊的设计,那其实就是传达室的门。
在门边上的墙壁上,能看到后来砖砌的痕迹,我一下就明白了,有人改了这幢大楼大门的位置,我们进来的入口是后来开的,原本的大门口在这里,这个被藏起来的房间,只是之前普通的传达室。
金万堂风水造诣很高,这点他不会看不出来,所以他说的奇怪,应该不仅是门被藏起来。
大楼内部非常阴冷,即使如此,走进这个传达室之前,我还是觉得有点毛骨悚然,我很久没有进到这种环境中,进去之后拿手机手电一照,我就明白了金万堂所说的“说不清楚”。
我看到一具干尸坐在这个房间中间的椅子上,整具尸体垮在椅子上,几乎完全干化。身上的夹克粘在尸体上。
我看着夹克,脑子嗡的一下,瞬间喉咙就麻了,我认得那夹克的款式。
那是我三叔常穿的夹克。
我的脑子还没有开始联想出任何的信息,但是我身体已经开始本能的发抖。没有任何征兆,我不敢往前走一步。
胖子手机照过去,我整个人的毛都炸了起来,虽然尸体的面貌已经腐烂了,但是我有一种强烈的感觉,这具尸体,就是我的三叔。
回头看了看金万堂,他在边上默默的看着我,表情不似刚才那么圆滑,似乎在等我做出结论。
说实话,不管怎么说,我没有准备好那么快面对我三叔的尸体,在强行逼迫自己面对所有困难那么多年后,我第一次夺路而逃。
几乎是在同时,我手机的短信响了。
第四章 雷声
我深吸了一口气,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却发现没有短信。还是最后的那个新年祝福,在短信栏里。
我愣了一下,胖子就追出来了。他问道:“怎么了?一块干的就把你吓成这样,天真你又活回去了。”
“是不是我三叔?”我问他:“你帮我仔细看看。”
胖子一看我表情就知道我不是开玩笑,脸也沉了下来,拍了我一下肩膀回屋去,我又看了一遍手机,发现确实没有短信发来。心中奇怪。
废墟的窗户都已经腐烂了,大部分都塌出了一窗洞,外面阳光明媚,照入房间的光线形成一个一个明亮的长方形,但是我们所处的地方则非常阴冷。大量的档案柜挡住了光线照到这里。我环视这个空间,刚才的短信声应该不是幻听,肯定是在附近发出的。但四处都看了一下,没有人,也没有任何可疑的状态。
我对自己的精神状态没有什么自信,慢慢就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太紧张了,隔了不到几分钟,胖子就在屋里叫:“天真,你三叔是不是还有一个名字,叫做杨大广?”
我道:“我没听说过。”
“那我觉得应该不是你三叔。”他叫道。
我走回去,就看到他从尸体的裤子口袋里拿出了一张老身份证,正用手机照着。我过去看到身份证的名字确实是杨大广,1948年出生,是洛阳人。
这张身份证和其他一叠东西用橡皮筋绑在裤兜里,外面套着塑料袋,里面还有借书证、工作证,一系列的证件。除了发黄发潮,保存的都还不错。
胖子把上面的照片翻出来,完全不是三叔的样子,和尸体的脸对照,却有几分相似。这个人应该就是杨大广无疑。
胖子拍了一下我,和我对了一下额头:“老狐狸没那么容易死。别他妈瞎想。”
我松了口气,有点腿软站不住了,努力镇定,金万堂在边上说:“小三爷,你也太看不起我了,要真是三爷的仙蜕在这儿,我能认不出来么?”
深吸几口气,我所有的感官终于都恢复了正常,我开始闻到强烈的霉味和臭味,拍了拍脸,低头去看干尸身上的夹克,这件夹克实在太像是三叔的了,我不相信是巧合。
很快我就发现,夹克不是穿在尸体身上的,是披在尸体上的,胖子这时咳嗽了一声,我一下意识到,他事情没说完。
我看着他,他道:“你先别高兴的太早,虽然这个人不是你三叔,但他有可能,是你三叔的男朋友。”说着他递给我一张照片。
这张老照片应该也是从刚刚那堆证件中找出来的,已经发霉发皱,上面拍了三个人,穿着上世纪80年代的工程帽子,在深山里背着大包,做建筑祖国大好河山的劳模样。照片是彩色的,里面的人,一个是三叔,一个是杨大广。这两个人并肩站着,手拉着手,后面远远的还有一个人正在走来,是陈文锦。
胖子说道:“这照片夹在他工作证里。你说一大男人家的,把你三叔合影夹在工作证里,是不是有问题。”
“他喜欢的是陈文锦。”我道,照片上杨大广虽然脸对着镜头,但是身体完全是偏向陈文锦来的方向,他和三叔拉着手,是三叔紧紧拉着他,杨大广的手指是没有闭合的。这张照片是三叔拉着他拍的,他所有的心思都在走来的陈文锦身上。“这人到底是干嘛的?”
胖子递给我工作证,上面写的职位是档案室员工,我看这照片,看这个工作证,三叔不可能和管档案的人在野外带着陈文锦玩,没有逻辑,这个人肯定还有我们不知道的身份。看三叔对他的状态,他们是相当好的朋友了,三叔朋友很少,就算是普通朋友,也不会一起进山。
这件夹克是这个人死后,三叔披上去的,三叔应该来过这里,发现自己的朋友死了,在尸体上披了衣服。
那三叔把我引到这里,是为了让我给他朋友收尸么?此外,他朋友怎么会死在一个密室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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