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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6章 番外 如梦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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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有人的!”

上官穗一个激灵,醒过神来,急急出来答话。

今儿庵堂师傅们给请去念经超度做法事了,几个丫鬟婆子陪着孤寡老人去瞧大夫了,剩下几个还在后头歇午晌呢。

她们可是天天一大早的起来忙活,累得很,上官穗也不去叫了。横竖她自己也做熟了,开了庵堂侧门,很快就拎出一大壶茶水,并一摞洗得干干净净的粗瓷大碗。

“中午才煮的消暑茶,正好温温的可以入口呢。”

“哪里好劳动太太?快放下,我们自来吧。”

那妇人见上官穗虽是荆钗布裙,不施脂粉,却仪容不俗,显见得不是普通农妇。赶紧接过,道了谢方交给伙计们自去喝茶。

上官穗这才瞧见,这竟是个戏班子。

没见那些箱笼边,俱挂着好些锣鼓乐器么?

队伍里唯一一头骡车上,高高插着面镶着明黄边的大红三角旗子,旗中一只凤凰,古朴典雅。

“哟,你们这是奉旨去哪儿义演呀?这回演的是什么戏?”

三年前,自颜皇后听说好些地方读书不易,便叫颜真写了几出戏。然后由皇后娘娘出钱,资助一些戏班子,免费演出。宣扬尊贤敬老,勤劳上进等等美德,却是效果极好。

皇上见状,还特意赏下这面凤凰旗,给各地演出的戏班子。

而今能插上这只凤凰旗,演几出官府指定的新戏,于这些下九流的戏班子,也是极大的荣耀呢。

上官穗虽居乡间,好歹也是金光侯府的太太,消息自是灵通。

这样免费的大戏她虽没看过,却早听说过了。

每次演出,都是人山人海,极受欢迎的。

看她是个识货的,年轻伙计跳了出来,满脸自豪,“太太好眼力!我们正是要奉旨去济州义演呢。回头争取也到宁州来,到时太太也来捧场啊。”

她一个修行之人,如何去凑这种热闹?

上官穗笑笑,也不说话,却是转身把那篮子香瓜拿了出来,“吃吧,都洗干净了,挺甜的。”

“我们的新戏可好了!”小

伙计不懂事,还想卖力推销,那女班主却是个明眼人,一下看出不妥,将瓜篮子往他怀里一塞,“有的吃还堵不上你的嘴?好不好的,也得客人说了算,哪有自己先吹上天的?”

将伙计打发到庵堂外的大树下乘凉歇脚,女班主转头道了个歉,“不好意思啊,小孩子家没见过世面,嘴上也没个把门的。若有冒犯之处,还请太太见谅。”

上官穗忙说无碍,又请那女班主坐下喝茶。

谁知那女班主左右瞧瞧,却是解了荷包,拿出几锭散碎银子,想想干脆将银子全倒了出来,只留下最小的两锭收着,余下悉数推到上官穗面前。

“这银子太太帮我收着,捐给庵堂做善事吧。你们这儿,应该收留了不少老人孩子吧?”

她已经注意到了,庵堂后面的院子里,可是晾晒着许多衣裳鞋子。

大大小小,虽旧,却洗涮得干干净净,补得整整齐齐。

庵堂里除了佛香,还有老人常熬的几味中药味道。

她也是苦日子过过来的,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上官穗知她们唱戏的不容易,原想说这也太多了,可女班主却笑着掠了掠鬓发,“别推辞,只当我还债吧。我欠宁州一个人,好大恩情呢。”

上官穗一愣,“那你何不——”

直接还给人家?

女班主自嘲的笑笑,“就我这仨瓜俩枣的,可不敢到那位贵人跟前丢人现眼。能替她家乡父老做些事,也算是尽我的一点心意了。”

上官穗便不问了。

谁知那女班主却是个爽快人,也不瞒着,照直说了,“其实也没啥,无非是我年轻时没脑子,被人利用,去诬陷一个好人。这位贵人知道后,不仅没有责备我,还替我讨回了公道。原我想着,得去给这位贵人为奴为仆,一辈子做牛做马,才能还了这份大恩大德。可她却是不收,还给了我银两,叫我去好好过日子,就是对她最大的报答了。

我还以为她是嫌弃我身份卑贱,毕竟我就是个下九流的戏子。可她却说,这天下除了少数幸运儿,大半人都出身寻常,乃至卑贱。可出生卑贱就注定了要卑贱一辈子么?那些出身卑贱却又青史留名,立下赫赫功绩的人,又怎么说呢?

就算这世上大半只是普通人,也只能普普通通过好这一生。但只要能不随波逐流,放纵命运,不甘心同流合污,愿意力争上流,并在有能力的时候,也做些好事,帮助下别人。这样的人,不也值得敬重,也对得起自己的一生?”

女班主目露怀念,“她走之后,我想了很久,就拿她给我的银子,开了个小小的戏班子。一开始真的很小,就我和一个拉琴拉得半调子的瞎眼老师傅,还有两个捡来的小徒弟。但我咬牙坚持了这些年,居然也慢慢做得小有名气了。如今我的戏班子还能接凤凰旗,演皇后娘娘的戏。这要放到从前,简直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不瞒太太您说,我们这些跑江湖的,成天污泥里滚来滚去,见到的糟污事可太多了。可我始终记着当年贵人跟我说的话,我不敢说自己有多好,但那缺德昧良心的黑心事,我却是当真一件也没有干过。来唱戏的虽都是下贱人,可我敢当着庵堂里的菩萨说一句,我们挣的钱,都干干净净。”

“我信!”上官穗听得动容,认真的说,“你若不是这些年的坚持,也轮不到你们来演皇后娘娘的戏。”

哟。

女班主愣了愣神,忽地笑了,笑得无比真心,还有几分赧颜,“兴许还真应您的话。我说这回这好事怎么轮到我们班子了?比我们红,比我们名角多的班子,可太多了。可见是人在做,天在看,旁人也都看在眼里呢。”

“肯定的。”上官穗忽地勾起心事,大概也是刚好对了气氛。人在面对陌生人时,更容易说出心里话。

她就便问了,“娘子是个能干人,又见多识广的。正好我却有个难题,想问问你的意思。”

女班主道,“这可万万不敢当。太太您要不嫌我瞎出主意,说来听听?”

上官穗就说了,“一个妇人,曾经犯过大错,对不起夫家,也对不起儿子。可夫家人好,都不怪她了,那她还能回去么?回去了,会不会连累夫家,连累孩子?”

女班主想想,“那我倒要问一句,那妇人改好了么?”

上官穗急道,“自然是改好了的。”

女班主便摊手笑了,“既改好了,为何不能回去?都不是圣人,岂有不犯错的?再者说,她夫家都不怪她了,何来连累之说?况且这世上的人啊,记性都差着呢。你自己搁心里过不去的坎,兴许旁人早就忘个精光。与其总惦记着过去那点糟污事,还不如多做些好事善事呢。将来人家就只会记得你的好,不会记得你的过去了。”

她为人精明,早猜出上官穗说的必是自己。忍不住劝道,“我们乡下人有句粗话,叫好死不如赖活着。人呢,寻死容易,上吊跳井,一下就没了。可要好好活着,才真心艰难。

你方才说的那妇人,担心回去会影响家里人。那若是不影响,她是不是马上就要回去了?既然还是想回去,那就回呗。从此改了那些毛病,好好做人,不叫家里人因她受累,不就得了?

这世上啊,再难走的路,也总是人走出来的。我这样一个戏子,都能活成如今这样。太太你们这样的明白人,难道还能不如我?”

犹如醍醐灌顶,上官穗瞬间被点醒了。

是啊,她这么百般纠结,无非还是想回家,却又担心连累家人而已。

既然想回去,家里也肯给机会,她为什么不争口气,替自己,也替他们活出个人样儿?

自己曾经给家里抹黑的污点,就要自己亲手擦去。自己曾经给家人造成的伤害,就由自己来亲手弥补。

想通了的上官穗一刻也呆不下去了。

她要回家,她即刻就要回家去!

她要好生孝顺婆婆萧氏,友爱妯娌。她还要给丈夫再生几个健健康康的儿女,给儿子生几个活泼可爱的手足弟妹。

女班主识趣的告辞走人。

坐在骡车边上,她望着蓝滢滢的天,笑了。

想想从前,真如一场黄梁大梦。

如今已经很少有人知道,她的本名叫蔡大妞了。

多年前被定远侯高府欺侮利用,赔了姑姑一条性命,逼她去诬陷柏昭,想打击那时初到宁州的金光侯和升平郡主。

多亏升平郡主大人有大量,知她也是苦命人,不计前嫌救了她,还给了银两放她离开。

蔡大妞那时就发誓,要做个清清白白的好人,方不辜负升平郡主救她的恩情。

如今,她也算是做到了吧。

衙门里的官爷召她去唱戏的时候说,她们唱好这些戏,也是替皇上和皇后娘娘教化百姓,是做好事呢。

那她一定会努力,带着她的戏班子好好唱下去。也好好的做个人,不给升平郡主丢脸。

方不负她,也不负自己这一生。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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