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景藩看着无奇, 见她眼珠骨碌碌的转,竟是在认真思索要什么东西的样子。
先前他也曾有过要赏人的时候,问那些人要什么东西, 多半还会战战兢兢说一句“能为王爷办事已经是小人的荣幸了, 不敢再要赏赐”。
如今,这个家伙却并没有说那些客套话。
是因为毕竟年纪小没经过这些事?不对,就算年纪上差点,但她的机敏已经足以弥补而绰绰有余了。且回想最初对着他的时候, 每每总也有些惴惴惶恐之态,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 就变得开始“放诞”, 偶尔指天指地的样子。
或许, 是真的想要、想要自己赏赐她点东西吧。
莫名的,这个念头让瑞王颇为愉悦。
只是不知道她到底想要什么, 金银?不可能, 太过俗气了;珠宝?或者古玩之类?她未必会想到那些,那么……到底会是什么?
直到看见无奇眼中掠过一道光的时候, 瑞王感觉她大概是想到要什么了。
“想到了?”瑞王问道。
无奇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慢慢地往前蹭了一寸:“王爷, 真的什么都能赏赐?什么都能答应?”
“嗯。”赵景藩应了声:“你想干什么?”
无奇舔了舔唇:“我、我想求王爷答应我一件事情。”
“说。”
她坐直了点,看着瑞王道:“我想要跟王爷要一根救命毫毛。”
每个字瑞王都能听清,但却不明白是何意:“你说什么?”
“其实很简单,”无奇笑道:“我想求王爷随便给我一样东西,将来有一天,我拿出这样东西的时候, 不管我说的是什么, 王爷都要允我, ——那就是我的救命毫毛。”
瑞王给她的这几句话弄的愣住了,他几乎想要无奇再说一遍。
半晌,瑞王慢慢地问:“为什么求赏赐,你也求的这么稀奇古怪?”
无奇笑道:“当初孙悟空答应观音菩萨去西天取经,菩萨还给了他三根救命毫毛呢,如今我只向王爷要一根,不算是贪心吧?”
瑞王听了她的解释,几乎忍俊不禁,幸而涵养好,那笑影便依旧淡而矜持的:“你这么比较,是说本王给你上了紧箍咒?”
无奇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快,竟无言以对,又怕他不答应是其次,惹怒了才真糟糕。
而且这种要求本就有点离谱,瑞王不应,也是理所当然的。
无奇不过是仗着他“一言九鼎”,所以要试一试而已,若能成,自然是再好不过,从此后就相当于有了一面无形的免死金牌护身符。
若不答应,也是无妨,横竖没有什么损失。
当下忙乖乖说道:“其实我也知道我的要求有点儿强人所难,要是王爷觉着不可,小人自然不敢巴望。”
“看样子你也知道你行为不检,迟早有一日惹出祸患来,所以想要防患于未然啊,”赵景藩凝视了她片刻,方缓缓说道:“不过本王既然已经答应了你,就没有失言的道理。本王就给你这根‘救命毫毛’。”
无奇一震!他当真答应了?
瑞王抬手握住腰间的玉佩,手指摩挲过温润的羊脂玉,很快便将它摘了下来。
他攥着玉佩往前一递:“拿去。”
从前瑞王也赏过人,只是却从未把他贴身的东西给过别人,就算有他不要的佩戴之物,宁肯毁了也不会落在别人手里。
无奇也没想到他赏赐的竟是随身的佩玉,有些不敢接:“王爷……这个太贵重了,不如另换一个,随意点就行。”
“本王身上没有随意的东西。”瑞王淡淡地,“你要不要?”
这倒是,瑞王身上从头到脚从里到外,当然都是价值不菲精工细作的不凡之物。
“要要要!”无奇把心一横,几乎把自己呛到:“那、小人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她深深地俯身下去,长长地伸出双手,手心朝上:“谢王爷赏赐。”
赵景藩把那块玉轻轻地放在她的掌心,目光却瞧着面前平摊着向上的两只小手。
她的掌纹便在眼底,是很秀气而鲜明的纹路,手心也是娇嫩的轻粉色,让他想起猫儿爪的肉垫,但她的手握起来必定是柔柔软软的,比猫儿的肉垫还要轻柔,而且不至于有锋利的爪子。
不对……爪子嘛或许有,但那是无形的。
而且比猫儿的爪子更厉害不知多少倍呢。
不知是走神了无意中、或者是有意为之,瑞王放下玉佩的时候,食指指腹轻轻地一滑,在无奇的掌上似蜻蜓点水般的沾了沾,旋即离开。
无奇是低着头脸朝下的恭敬姿态,虽也觉察到那一点点异样,但也顾不上在意,毕竟还有一块“沉甸甸”的护身符呢,它被轻放在掌心,不冷,不热,散发着令人心安而愉悦地温润。
她慢慢地缩回手,低头细看,认出这块正是当初在少杭府客栈、第一次识破瑞王身份时候见到的那块龙纹玉佩。
心里实在喜欢,又略觉惶恐,觉着这次实在是赚大了。
本是想随便要一件他的东西就行了,如今给了这样珍贵的玩意,简直超乎想象。
要知道这种龙纹玉佩平日里自然是不敢随意佩戴的,但若是在关键时候……却是能顶大用的。
无奇看了又看,又小心翼翼地抚过。
这玉佩晶莹剔透,完美无瑕,如果说瑞王是世间难得的美人,那这玉大概就是玉中绝顶的美玉。
实在是让她爱不释手。
瑞王见她如此珍而重之,微微一笑:“只有一件,你要了去便好生带着,不许丢掉,更不许给别人乱碰。”
无奇急忙点头:“那是当然,这样珍贵的东西,又是王爷随身所戴之物,怎么会给别人碰呢,我一定会把它贴身带着,向王爷保证,有我就有它在。”
说着无奇将玉佩放进怀中,又妥帖地整了整衣襟:“交给我王爷就放心吧。”
瑞王盯着她的领口,在神鹤园林神屿湖畔的情形忽然又浮现。
“你多大了?”瑞王突然地问。
“啊?”无奇发愣,不晓得瑞王怎么会忽地问出这样的问题,何况他不是早该知道的吗?
“本王记得不错的话,你已经十五岁了,看着倒是比实际年纪要小。”
无奇道:“是,是啊,他们都说我面嫩。”
瑞王瞄了下她的脖子,怀疑她是不是没长开的原因,所以喉结才不显。
京城之中豪富人家、或者有些贵宦之类的,有不少人喜欢玩弄些漂亮的男孩子,却多半都是十二三岁以前的,个头纤弱,面貌稚嫩,有点雌雄难辨尚且没有长成的那种。
瑞王很厌恶这种行径。
如果说他不喜女色还只是单纯的“不喜”而已,对于这种玩弄娈/童的做派,则是毫不掩饰的恶心了。
按理说无奇的年纪,已经过了那种雌雄难辨的时期,可偏偏她还是这么着,有点少年的英气,又时不时流露少女式的可人。
可能是因为这样,才让他时不时地有种她是女孩子的错觉。
这让瑞王有点心烦。
他觉着自己有点不正常。
何况,皇太孙此刻还睡在自己的膝上,他居然会对郝无奇生出异样的感觉。
实在是令人发指。
缓缓地吁了口气,瑞王决定把自己“扳”回来。
赵景藩垂着眼皮,打定主意不去看她:“有一件事,本王一直想要当面问你,却阴差阳错不得机会。”
“王爷请说是什么?”
因为怕惊醒了皇太孙,无奇的声音放的很低,但这反而更透出几分柔和,听起来更像是……
瑞王的喉结微微一动,口干:“是东城兵马司那件案子,听说你叫林森去套了冯珂境小夫人的话,你又是怎么知道冯珂境的小夫人跟人苟且的。”
无奇听他问的是此事,这却难不倒她,立即如数家珍道:“回王爷,是这样的,那天我们去兵马司,潜入了白参将屋内,我看他常服上沾着的胭脂,也知道他为人风流。这让我记起来之前在白家灵堂看见的一幕。”
当时冯珂境来祭拜,小夫人也在众嬷嬷陪同下入内。
他们见那女子一身素服,以为是白家的苦主,却给白家亲戚告知乃是冯府的夫人。
那会儿林森说了一句话:她们都身着素服,没见过的话多半会认错。
无奇便跟赵景藩说道:“当时冯珂境那小夫人眼红红的,又是通体缟素,若只是一个丈夫下属参将死了,她表现的未免过于伤心,也过于隆重了,打扮的简直要跟白家夫人差不多了,所以我料定她跟白参将一定有奸/情,才会因为白参将的死如此情难自禁。”
赵景藩瞥了她一眼:“有时候本王怀疑,你这样瘦弱,是不是因为脑子每每都转的比别人快,也比别人更费心劳神,所以才长不高。”
无奇才正正经经地跟他说案子,猛地听他冒出这一句,便诧异地看着他:干吗,是在夸她呢,还是在贬斥?不是才立功么?怎么还搞人身攻击呢。
赵景藩也不想解释,只叹了口气:“这次回城,你不必太忙,有空多吃点东西,少用点儿脑吧……”
要是这厮长胖了,高了,喉结突出了……就像是蔡采石一样白胖,像是林森一样粗莽,也许他就不至于总是这样怪异的自我迷惑,而是像对待蔡采石跟林森似的自动忽略了。
王驾进城之前,无奇又窜出来回到自己的马车上。
蔡采石跟林森赶紧询问王爷跟她说什么了。
无奇说道:“无非是案子的事情,有几个疑点王爷询问我,我已经说了。另外,关于在园林里发生的事情,可千万别跟旁人提起。”
林森道:“旁人?那……要是蔡大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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