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你连自己喜欢的女人都救不了。
——我帮你是因为你有个好出身。
这些话像是魔咒一样不听在脑袋里回旋反复,停都停不下来。江时均深深地把脸买进膝盖,像一只被抛弃的小兽一样缩在墙壁阴影里,脚的边缘距离阳光只有短短几寸,却是永远无法跨越的天堂地狱。
*
伍家人为了伍恬的病辗转反侧,自从病危离开手术台,伍恬就一直昏迷不醒。生命特征时强时弱,短短三天进了两次抢救。
医院也算负责任,在临市联系了其他医院的脑科肿瘤医生来,结果大同小异。眼下只有出去寻求机会了。
伍家夫妻这种上了一辈子班的普通人,连自己本城的大人物都不认识,更别说什么优秀的肿瘤专家。伍恬的病情势必要北上南下,跋山涉水去全国那几所最好的医院碰运气。
就在伍家人准备启程寻医的时候,没想到事情出现了转机。中心医院的院长来告诉他们北上的军医医院肿瘤专家知道了伍恬的情况,表示愿意接收病人尝试治疗,现在马上订票带着孩子北上就医,早些看早好。
伍家人开心疯了,千恩万谢院长帮忙找到这么好的医生,老院长没言明,只说行医救人都是他们当医生的责任,不当谢,希望这一趟孩子的病能治好。
然后在他们做转院和北上准备的时候,伍恬的班主任老师带着整个二中学生老师的捐款来了病房。全二中学校加老师筹集了将近五万元捐款。由班主任和学生代表来到中心医院送过来。
褚思慧感动的一直要给老师下跪,她真的没想到女儿学校居然送来了五万元救命钱。他们这个小家几次抢救和每日昂贵的医药已经捉襟见肘,马上又要带着孩子去北上就医,五万块就是雪中送炭。
这还没结束,褚思慧离出院当天又收到一个指明她接收的包裹,打开之后里面是一个信封,信封里装了一张白条银。行。卡和一章纸条。
字条上说卡里的钱送给伍家治病,署名是一个关心伍恬的朋友。褚思慧去医院附近的银。行查看银。行。卡,当机器上显示出余额的时候,褚思慧死死捂住嘴巴一脸震惊,异样差点惹来巡警,强装镇定地抽卡离开银行。
这张卡里有五十万。
太多了,这钱实在是太多了!褚思慧马上回医院跟自己丈夫说了这件事,伍志斌也相当惊讶,瞪大眼睛看着妻子手里这张小小的卡片,五十万,相当于他们全家的存款,也等于伍恬的一条命。到底是哪位好心人送他们这么多钱!看字条好像是女儿的朋友?他们家闺女又什么时候认识了这么有钱的朋友了?
他咬咬牙:“非常时期,咱们先用着。一切等闺女治好病之后再说。”
“我们先治恬恬的病,等治好了病,我就去找这个好心人,这么多钱,我们一定不能白用。”
褚思慧细致、郑重地把卡片收好,其实她看到卡里余额的时候就决定手下这笔钱,钱还能赚,以后找到恩人还钱就是了,人一旦没了,就是真的没了。
当天晚上伍恬北上转院。
肿瘤科3102病房16床人去楼空,至始至终伍家人都没有发现有一个英俊的少年,曾经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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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医医院接收了一位特殊的脑癌病人,这位病人的特殊在于她的病情,昏迷不醒。
军医院的肿瘤专家得知h市有个换了脑癌的小姑娘,托人所咐治疗这位小姑娘,在她还没入院的时候就组织整个院系的肿瘤癌症科进行方案探讨,人一住院,马上手术。
这是伍家人在军医医院治疗的第五个月,伍恬已经进行了三次手术。她的头发被剃掉,身体做过透析,她的面色从一开始的饱满红润慢慢变得消瘦苍白,身上四肢长时间卧床而消瘦松懈,即使褚思慧每天三遍的按摩也阻止不了这种衰败。
从深秋到暮春,冰雪都化了,小草树枝冒出新芽,伍恬还是不醒。
窗外的阳光洒在脸上,像是躺在橱柜里的瓷娃娃,不管怎样她就一直在自己的甜梦里。
褚思慧默默女儿干枯的头发,突然又是觉得这样也不错,看多了身边被病痛折磨的病人,女儿一直安安稳稳的躺着,脸上从没出现过痛苦的表情,感觉不到痛,也挺好的。
她陪着女儿在北上治疗了五个月,手上的钱被消耗干净,其实她们准备的钱三个月都撑不住,但之前给了五十万的那个好心人还接连不断的往卡里送钱,硬生生住了五个月。不过北上工作兼职很多,她找了份兼职家政的工作,还能补贴补贴。
不过她昨天刚把家政辞了,这么想着,褚思慧加快了手上收拾行李的速度。
正收拾着口袋里的电话响了,显示是丈夫的号码,她走到病房外接通,伍志斌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
“我下车了,过会儿到医院,你收拾的怎么样了?”
“都差不多了,恬恬那边你安排好了?”
“废话,不弄好我来干嘛,行了我一会儿就到医院接你们,挂了。”
褚思慧挂断电话,翻身准备回去把最后一点行李打包。刚进病房门发现伍恬在军医院的主治医生在例行检查,她冲医生笑了笑站在旁边等待。
医生检查完做好记录对褚思慧示意出去聊一下。
“你们确定了吗?”张医生皱着眉看眼前这位疲劳的母亲。就在前些天他们来说要给伍恬转院,他负责治疗伍恬五个月,前后做了三次大手术,几乎也算是有感情了,就问了下原因。伍恬目前的情况有些类似植物人,他本来以为伍家是要把孩子转回家乡的医院就近疗养,没想到褚思慧跟他说自己丈夫找到了一家私立医院做手术治疗。
其实伍恬昏迷的五个月,几乎已经不存在太大苏醒的可能性了。治病本来就是一个漫长而消耗的过程,有太多人撑不住放弃,对这些他们无权干涉。转院也一样。但是伍恬这半年的治疗,其实就肿瘤部分控制的已经差不多了,再做最后一次手术就可以彻底除掉肿瘤,只要癌细胞不复发就治愈。这几乎是个奇迹,他们都相信是小姑娘冥冥之中的求生意识很强。
褚思慧点头,这是他们全家的决定,张医生这几个月尽力治疗女儿,现在当着人家的面要去找别的医生她很不好意思。
医生笑笑,拍了拍她的肩膀,祈求伍恬一路好运。最后咽下叹息离开。
伍志斌很快到了医院,夫妻俩办完出院手续,带着昏迷中的女儿去了d市。
办入院,收拾病房、陪护这些褚思慧已经做的很熟了。伍志斌在医院外面抽烟,这几个月他和妻子都急速苍老,被生活的苦难在脸上留下道道割痕。
“这是最后一次治疗了,恬恬还是不醒的话,咱们就回家。”
春风清凉,许久之后褚思慧浅浅嗯了一声。
*
“你们家属快点决定!现在病人的情况不能再耽误了,到底手术是否还要继续!快点!”
医生交集的叫声回荡在白色空旷充满了消毒水味道的走廊。
又是病危通知书,褚思慧手抖得签不下字,有时对一些事情人都会有预兆感应,这次面对眼前的病危通知书,褚思慧心狠狠顿了一下。在看清那几个字之后眼前瞬间花白,耳朵里也听不见什么声音了,还是身旁的丈夫当机立断拿过笔毅然决然签下名字,签完通知书又签了另一份文件,而此时慌了神的褚思慧根本注意不到这些。
怎么又是病危?明明在军医院两次手术都很成功,怎么现在又要签病危!
这几个小时也不知道怎么过的,仿佛一个世纪那么长,又仿佛眨了个眼那么短,手术室红灯熄灭,医生摘到口罩满脸沉重地叫他们节哀。
手术失败,生命特征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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