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气急,把护卫买给姜言归的药也直接从车窗处扔了出去。
封朔的人和楚家护卫人少,但胜在个个武艺高强,城门这边一时半会儿僵持不下,楚家的车夫全是护卫,个个都是胆大的,没被这情形下到,趁着混战的功夫,狂甩马鞭赶着马车出城去。
城门处乱着,城内姜尚书身边的常随、暗卫也纷纷现身,跟禁军杀成一片。
禁军头目大喝:“姜敬安,你还想造反不成?”
姜尚书神色已经平静,腰背挺得笔直,依旧一身三品大员的气度:“姜某人不知犯了何罪。”
禁军头目冷笑:“到了陛下跟前,你自晓得!”
“老爷,您和少爷快上车出城!”姜尚书身边的常随催促道。
趁乱出城的确是个好法子。
可他一走,留在京城的所有姜家旁支怕是得替他受天子的雷霆之怒。
到了他这个位置,凡事就不能只顾自己了,身后是大小旁支的几百口人命。
姜尚书沉默着没有做声,正好看到姜夫人跌跌撞撞往这边跑来:“我儿——”
姜夫人满脸泪痕:“言归别怕,娘来接你了……”
姜言归眼里的泪亦是夺眶而出:“母亲!”
姜尚书望着这一幕,闭了闭眼,吩咐抱着姜言归的那名亲信:“也罢,你护着少爷随楚家去吧。”
亲信红了眼:“老爷!”
姜尚书沉声道:“快去!”
亲信一狠心,抱着姜言归转身往城门处去。
姜夫人见他抱着姜言归来跟自己汇合,也是大喜,然而喜后,心中却又涌上一股悲意。
她回头看了站在原地的姜尚书一眼,大雪如絮,他缁色的锦衣肩头已落了一层薄雪,他也望着这边,隔着飞雪,眼神看不真切。
这个人啊,明明已经变了模样,却又还似她当年初见他时的模样。
只这一眼,便成永别,却是她的永别。
利箭刺入胸膛的刹那,姜夫人不觉得疼,只是心口那里凉得过分。
抱着姜言归的那名姜家亲信也中了箭,踉跄着倒地。
姜言归在撕心裂肺大喊着什么,但那一瞬间姜夫人耳朵里却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她看着那支穿透了自己胸膛的箭,以及染红了大片衣襟的血,眼角滑下泪来。
她终是……到不了西州了。
城门口处赶来一名楚家护卫,姜夫人用尽了力气,指了指随着姜家亲信一同跌倒在地的姜言归,吃力道:“带……他……走……”
姜夫人已经中箭,回天无望,楚家护卫抱起姜言归就往城门处奔去。
姜言归趴在护卫肩头,双目血红,字字泣血般哭喊着:“母亲——”
姜夫人看着儿子远去的背影,终踉跄着倒在了雪地里,溅起的雪末落在身上似乎一点也不冷,恍惚间她只是十五岁那年在雪地里贪玩跌了一跤。
“楚婉萍!”
有谁在叫她,恍惚间这嗓音里竟也是有几分难过的。
但她已睁不开眼了,这辈子,从儿时到当姑娘,到嫁人,到为人母,所有的记忆都走马灯一般在她眼前一一浮现。
好似一场大梦,她已分不清哪是现实,哪是梦境。
她也不想分清了,且睡过去吧……
盛京的这个冬天,可真冷。
西州。
姜言意正在做早膳,砂锅里的香菇鸡肉粥已经熬得又香又浓,她一边拿碗盛粥一边喊在院外扫雪的秋葵:“秋葵,吃饭了。”
秋葵很快蹬蹬蹬跑进屋。
姜言意把盛好粥的碗递给她,“再给我递个碗。”
秋葵从橱柜里拿了一个碗递过去。
交接的时候,她放手太早,姜言意没接住,“哐当”一声,如意纹瓷釉的瓷碗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姜言意皱了皱眉,秋葵则有些无措:“对不起,花花,我以为你已经拿稳了。”
“没事,碎碎平安。”姜言意蹲下身去准备把盘子的碎片捡起来,指尖却被碎瓷扎出一个大口子,瞬间溢出了殷红的血珠,其中一滴落在白瓷碎片上,触目惊心。
老一辈都说大清早摔碎东西不吉利,姜言意虽不迷信这些,可心头还是莫名地不安。
楚昌平回京已经好几天了,封朔去了西州大营后就没了消息,她担心京城那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又担心封朔的伤。
只盼着这不是什么预兆才好。
忧心忡忡又过了四五日,新买的宅子姜言意也收拾得差不多了,终于等来了楚昌平接楚家人抵达西州的消息。
楚昌平的亲信一过来传话,她扔下店里的事务,带上事先买好的礼品,匆匆赶去了新宅。
路上她问赶车的亲信姜夫人和姜言归如何了,亲信一时间似乎不知怎么回答她的话,只道:“表小姐您去了就知道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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