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言意看秋葵忐忑又欲言又止的脸色,知道她肯定是有话想跟自己说,便向陈娘子告辞,她起身后何杏娘还想追着她谈招租的事情,姜言意礼貌又不失疏离道:“家里有事,改日再同何掌柜叙旧。”
一句话把和杏娘所有的话都堵死了,只不过这个“改日”不知得等到什么时候了。
姜言意带着秋葵回铺子里。
秋葵臂弯里挎着个菜篮子,显然方才是出去买菜了。
姜言意问她:“怎么了。”
秋葵捏着衣角,忐忑看了姜言意一眼,问:“花花,你之前说我的工钱都存在你这里,现在有多少了?”
西州普通帮厨一个月的工钱是五百文,姜言意从一开始给秋葵算的就是一贯钱,现在才过了三个多月。
她道:“之前卖古董羹给你算的一月一贯钱,现在你一个人看着铺子卖面饼和关东煮,给你算的是一月一贯五钱。等这个月末,你存在我这里的就有四两五钱了。”
“怎么?是要购置新房吗?傻丫头,这样的大事钱不够同我说便是了,我给你的嫁妆添箱准备得可不少。”
姜言意管秋葵吃住,零嘴也没断过,秋葵从来没有问过姜言意工钱的事,她今日突然问起,姜言意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她和罗铁匠要买新宅子。
秋葵摇头:“不是要买屋宅。”
她似乎怕姜言意凶她,犹豫了一会儿,才道:“我买菜路上,碰到一个卖身葬父的姑娘,我……我想买她。”
秋葵这么一说,姜言意就明白了,秋葵心善,因为她自己的爹娘死的时候,别说棺材,连卷草席都没有,这一直是她心里的一根刺,所以看到有人卖身葬父,她就容易感同身受。
姜言意问她:“会不会是江湖骗子?”
秋葵把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一样:“我蹲在街角看了她好久,不是骗子。那个姑娘脸上有好大一块胎记,一直没人肯买她,都说她晦气。”
姜言意叹了口气,从腰封里摸出五两碎银拿给秋葵,“你把这银子拿去给那姑娘,让她好生把她父亲安葬了吧。这笔银子我出,若有剩下的,让她自己收着当盘缠。”
乱世人命如草芥,她做一点小生意,帮不了全天下的人,但碰上了,还是能帮则帮。
秋葵接过银子,红了眼眶:“谢谢花花。”
姜言意说:“权当是行个善缘,快去吧。”
秋葵点点头,放下菜篮子便小跑着出门去了。
姜言意本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怎料第二天一早秋葵去开铺子门时,就瞧见了站在铺子门口的“雪人”。
姜言意听见秋葵说昨日卖身葬父的姑娘找上门来了,出去一看,还惊了一把。
那姑娘头上肩上全是积雪,不知在铺子外站了多久。
她身形娇小,跟个小豆丁似的,身后却背着一把跟她身形完全不符的大刀,头发乱糟糟的,垂下来不少碎发挡住了大半张脸,脸上的胎记被遮住了一部分,但还是有大半红印从左脸一直延伸向脖颈,身上的衣裳破破烂烂的,跟个乞丐无异。
姜言意打量她时,她也在打量姜言意,只不过她的目光跟姜言意从前接触到的任何目光都不同,这姑娘光是看着一个人,都能让人感觉得到她目光里的重量。
那种沉甸甸的感觉,的确只能用重量来形容。
姜言意冲她礼貌一笑,道:“外边风雪大,进屋说话吧。”
小姑娘背着她的大刀进屋,郭大婶听到外边的动静出来,一看到她身上的刀,瞬间警觉了起来。
那小姑娘仿佛有着狼一样的敏锐度,也扫了郭大婶一眼,她目光落到姜言意身上时,问:“是你买下的我?”
她嗓音有些嘶哑,不知是受伤了还是天生的。
姜言意微微颔首,“是。”
小姑娘道:“我爹死前我发了誓,谁若出钱葬了我爹,我愿为奴十年。从今天起,我跟着你。”
姜言意感觉这小姑娘或许是绿林中人,道:“我这里不缺下人,你既葬了你爹,便寻你亲人去吧,盘缠不够,我再给你些盘缠都成。”
“我没有亲人了。”
小姑娘说这句话时嗓音哑得厉害,她头发遮住了大半张脸,姜言意也看不清她是何神情。
“我在我爹死前立的誓,不能违背。”
姜言意头疼道:“你多大了?”
“十七。”
姜言意上下打量她 ,这干瘦的小身板,实在是不像有十七岁。
她继续问:“叫什么名字?”
“我爹没给我取名,一直管我叫丫头。”
姜言意看了一眼她背上那把大刀,问:“从前做什么的?”
“跟着我爹走镖。”
姜言意有些诧异道:“你爹是个镖师?”
小姑娘点头。
姜言意跟郭大婶对视一眼,一个镖局要想站得住脚,得跟官场和绿林都有关系。
在这方便郭大婶比姜言意懂得多些,她问:“你爹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嗓音沙哑吐出三个字:“霍临山。”
姜言意不知霍临山是何许人物,郭大婶却清楚,那是京城数一数二的镖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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