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慕武侯屡建奇功,被先帝猜忌,他和兄长一人锋芒毕露,承担所有的荣耀和风险,一人偷光养晦,假装纨绔成天斗鸡走狗营造不成器的假象。
菩提寺偶遇谢初霁被樊家小子欺负,他只能借用兄长的名义出手教训樊盛年。
为避免他的藏拙被发现,也为了谢初霁的名声着想,菩提寺的事被掩了下来。却还是有他救人的风声传入先帝耳中,慕家被猜忌更甚。
家中父母只得替兄长向谢家提亲,以求打消先帝的疑虑。
兄长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公子,谢初霁出了名的才貌双姝,乃世家子弟择妻的首选。
亲事一定下,几乎全天下都说那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
他那时只觉得谢初霁是个有意思的姑娘,在家族存亡的危机前,那一丝始于一面之缘的欣赏算什么?
对谢初霁的那一丝欣赏逐渐变成动容,是在慕家出事,兄长同谢家退婚后。
旁人都对慕家避之不及,唯恐惹祸上身。只有她,不管不顾扑过来,试图把慕家从泥沼中拉出来。
那时候谢初霁也像现在一样,等在慕家门前,求着要见慕玄青,兄长肩上扛着家族的重担,分不出一丝柔软来面对儿女私情。
他却是有些羡慕兄长的——有这样一个姑娘对他不离不弃,患难与共。
有了这份上心,此后就更容易注意到谢初霁。
但在兄长故去后,谢初霁却把他认成了兄长。
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地寄信给他,倔强又固执。
也是从那些信里,池青才得知,谢初霁对兄长如此钟情,起源于菩提寺那场搭救。
他不敢想象谢初霁知道当日救人的其实是自己会如何。
私心里或许奢望谢初霁能像喜欢兄长一样喜欢自己,但只要一想起为了家族惨死疆场的兄长,再念及自己对谢初霁的心思,池青就羞愧难当。
那是曾经和兄长订亲,得兄长敬重,最后兄长又为了护其周全才狠心远离的姑娘。
而且,英雄救美会成为一段佳话,痞子救美又算什么?
他不是兄长,身上没有那举世的赞誉和荣光,只是一个臭名昭著的纨绔。
若有姑娘被他救下,大抵是道一声谢后就极尽所能地同他撇清关系罢。
他不敢见谢初霁,是知道这真相对他们彼此来说都太过残忍。
相见不如不见。
谢初霁终究是强求来了自己一直追寻的答案。
雨后初晴的天,窗外草木苏荣,一片新绿。
二人为避嫌,选在了姜言意的如意楼见面。
谢初霁刚出病里,气色有些差,平日里一直素面朝天的人,也破天荒地忙上了回胭脂。
她喜欢下棋,走到哪儿都会带着自己的玲珑棋盘。
用她自己的话来说,便是下棋能让人静心。
池青还没来,她自己同自己先对弈了一局,但显然下得并不合她心意,谢初霁眉头一直轻蹙着。
包间的房门“吱呀”一声轻响的时候,谢初霁手中刚落下一枚棋子,她心跳也跟着加快了不少。
抬头看到那张清隽俊秀的脸,谢初霁一句话没说出口,眼泪就先流下来了。
池青没落座,而是走到窗边,有些懒散地靠窗站着,用平静的语气说出那个残忍的事实:“听闻谢姑娘找我,是想确认我究竟是不是我兄长。那我今日便告诉谢姑娘,我不是,谢姑娘认错了人。”
谢初霁攥着棋子的手发紧,她嗓音有些颤抖地道:“你肋下,有没有一道刀疤?”
“有,可不就是当年在菩提寺拜谢姑娘所赐?”池青语调懒洋洋的,一如当年在菩提寺初遇同谢初霁说话的语气。
谢初霁眼中刚升起一点希翼,就听池青道:“我在京城名声有多不好,想来谢姑娘也有所耳闻,当日我不借用家兄的名义,怕吓不退樊家小子。”
原来自己追寻了这么久的真相竟是如此。
哪怕上了胭脂,谢初霁脸色还是明显地苍白了下来。
池青没忍心看,把目光转向窗外,用故作轻松的语气道:“家兄在世时,一直都希望谢姑娘此生安乐无忧,家兄故去多时,还望谢姑娘节哀才是。”
谢初霁眼眶慢慢红了,一瞬不瞬看着池青的侧影,问:“你呢?”
“他望我安乐无忧,你呢?”
房间里静默无声,呼吸声和因为哽咽而轻微的吸气声都清晰可闻。
池青脊背僵硬了一瞬,片刻后才道:“我自也盼着谢姑娘安乐无忧,一世长欢。”
*
池青离开如意楼后,姜言意才上去看谢初霁。
谢初霁她一手执黑子,一手执白子,继续破先前下到一半的残局,眼眶被泪意浸得通红,却倔强地没肯掉一滴泪。
姜言意没出声,就在一旁坐着静静陪她。
等谢初霁下完了这局棋,姜言意安慰的话还没说出口,谢初霁自己就道:“听说你店里推出了一种能辣得人哭的锅子,今儿贪嘴,倒是想尝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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