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厘甩开褚双拾在她头顶乱揉的手,“邪神陆压早已殒身,这心魔他不坏,只是个可怜的人。这是陆压留在这世间的最后一抹执念,哥哥,解了缚魂阵吧。”
褚双拾“嗯”了声,结印,解了缚魂阵。
陆压半晌未动,许久之后才木然走到掉落在一侧的红棺棺盖前,弯腰将棺盖抱了起来,轻柔地抚摸着那棺盖,如同在抚摸心爱女子的脸。
“那一日她醉酒,曾答应我殒身之后与我同穴。我高兴极了,第二日便做了这副红棺。她生前不属于我,却答应死后与我一道。从此之后,死亡成为了我心中所向。她若死了,我便随她而去,那么那一日便是我与她的结发之日。我等她与我同穴,等了很多年,我在这里每日盼,每日等,直到等到另外一个怀揣她的心的人来到,也没等到她。”
陆压缓缓走入红棺,躺下,支离破碎的声音宛如一个稀薄的梦,“她终究是食言了,不论是活着还是死后,她心中从始至终只有一个长钧,没有我陆压,没有……”
红棺棺盖忽然飞上棺身,决绝地阖紧。整副棺木一下散落成无数红沙,连同陆压的心魔一起消失在空气中。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第53章 太上忘情
红衣陆压消失得猝不及防。
或许是等待太过漫长, 漫长得连执念也难以为继。他抱着与紫光死后同穴的执念固守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 从见到千秋厘的第一眼便已知道, 他爱的那个姑娘早已不在人世。
于是,她那句死后愿与他同穴的诺言最终成了空,那抹执念才心灰意冷地化归于天地。
真的邪神陆压早就死了, 紫光又是在什么情况下因为什么丧的命?长钧呢, 长钧又是什么人?紫光看不见陆压是因为他比陆压还好?可即使长钧再好又如何, 陆压对紫光的爱,没有人能比得了。
千秋厘满心惋惜,陆压曾是那样干净的少年,紫光也是那样美好的少女,他们原本能成为世间最令人羡慕的一对……
出了八邪罪境,又回到了上诸天极西之地的荒漠上。荒漠此时刮起了狂风,卷着黄沙漫天飞舞, 几乎让人睁不开眼。
柳意禅在与陆压的心魔打斗时受了重伤, 幸好有褚双拾这个顶级禅修在, 为他施了治愈术之后便好多了, 只是仍需要静养一段时日。柳心禅心中再舍不下不卿,也不能不顾兄长安危,只能依依不舍地拜别了不卿, 将柳意禅带往白波九道休养。
柳意禅心中也有万般不舍,他拖着虚弱的身体走到千秋厘面前,风流落拓不再,只剩一身荒颓。“千秋厘, 千秋厘……”这三个字在他苍白的双唇之间轻柔辗转,如同无价的珠玑,“姑娘就连名字也这般动听,我能像你兄长一样唤你一声厘厘吗?”
“不能。”褚双拾斩钉截铁,一脸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肃沉。往后,这一个个野男人他都得盯紧了,家里那个傻丫头太好骗。
千秋厘抱歉地朝柳意禅笑了笑,“只有家里人才能叫我厘厘。”
柳意禅怅惘地一叹,“柳某当初在八邪罪境乍见那张无双的面容,从未奢望过有一日竟能得见真人,更不曾想过能与她有此等并肩作战的缘分,此生足矣。也不知是哪位失意之人斩落的心魔,当真是个不知怜香惜玉的人。若是柳某,有此心魔傍身当喜不自胜,又怎会忍心将她孤零零地留在这凶险之地。却也多亏了他斩下心魔,待姑娘离开之后,柳某日后思念姑娘,或许只能再来这八邪罪境才能一解相思了,哈哈哈哈……”
柳意禅大笑着转身,与柳心禅在黄沙之中渐行渐远。漫天的风沙迷得众人紧眯着双眼,只听得柳意禅时高时低、婉转痴醉的吟唱声在风中断断续续,“太上忘情,其下不及情,情之所钟,正在吾辈……”
“他唱的什么?”凤随一脸好奇地问千秋厘。
千秋厘摇摇头,她连诸法无用都不懂,更何况这种对她来说犹如天书的词句。
“九天之上的神佛,他们的心在世外,是不谈感情的。而穷困潦倒的穷苦人,他们受尽生活的困苦,无暇顾及情爱。所以,这世间,能够情有所钟的就只有像……我这样的人了。”不卿语调温软,一双狭长的眼睛意味不明地看着千秋厘,说到我字的时候略一停顿。
谁问你了。千秋厘抽回视线,懒得理他。她走向褚双拾,比起来八邪罪境之时,心情松快了许多。
心回到了体内,小偶就在自己的识海内安安稳稳地睡觉,哥哥也安然无恙地找了回来,等回到不死城,大家再想办法为小偶重铸肉身,似乎再没什么烦心的事了。在这个陌生的地方每多待一天,她对不死城的思念就浓厚一分。
千秋厘迫不及待地想回家,想到马上就能回不死城,心下雀跃极了,连带着声音都轻快了几分,“哥哥,我们回家。”
褚双拾却微挑眸子,斜睨不卿一眼,“厘厘,不急,算完账再走不迟。”魔言还在他手中紧紧握着,从踏出红棺的那一刻起,便不曾松懈过。
千秋厘垂下眼帘,轻声地,“哥哥,我已经教训过他了。”
“都欺负到我们头上了,光教训教训怎么够呢?”褚双拾嘴角噙了笑,眉眼中尽是寒意,“厘厘,杀了他。”
“对,杀了他。”说话的是古苍龙,自红衣心魔消失之后,他又恢复了神智,只不过看上去多了几分正经和严肃,不再似从前那般嬉皮笑脸没个正行,“你我三人要杀掉他,够了。”
千秋厘背对不卿站着,“哥哥,我只想快些回家,一刻都不想在这里多待。”
“怎么,厘厘,你心软了?”褚双拾不解,“你不会还对这秃驴余情未了吧?”
“没有。”千秋厘昂起头,“我在八邪罪境已经说得明明白白了。”
“没有就好,这秃驴他不值得,厘厘。你别忘了,他当日是怎么对你的。你才刚刚不顾生死为他产下孩子,他就来掏你的心,眉头都不皱一下,对这种禽兽还有什么可心慈手软的?秃驴他连自己的亲骨肉都杀——”
“哥哥!”千秋厘陡然打断他,胸脯因为惶遽而剧烈地起伏,“哥哥,别说了。”
当日,小偶被十八子击杀,褚双拾追着不卿进入界隙再未回来,因而并不知小偶还活着,他只以为小外甥早已在三十六年之前将出生就命丧十八子之下,而凶手就是这禽兽不如的秃驴。
不卿双瞳猛的一沉,目光如钩直直盯着千秋厘的背影。
他知道自己从下诸天取回了紫光心,却不知是在何种情境之下取回的紫光心。只记得世界一片浑茫,他脑中一片蒙昧混沌,逃离上诸天二十年的紫光心忽然出现在他眼前,他来不及多想,伸手将它拿了过来。
其时,上诸天因失去紫光心太久,整个世界开始崩毁。从无住海的一场滔天海啸开始,接着便是白波九道的雪山崩塌,死伤无数……
他为阻止崩势在那时受了重伤,又变回块蒙昧混沌的石头。静霄将这块混沌的石头送往下诸天的一座名为千昭寺的寺庙外,原是想让他有足够的时间养伤。因为上诸天一天,下诸天一年。
偏那么凑巧,让他在千昭寺外遇见了她,又刚好遇到敖苍,中了龙族的云雨巫山界。他那时手无缚鸡之力,轻易被乱了心智,欺负了她。
心魔给他看的幻境中,她已是将近临盆,过不了几日便要生产。那孩子是他的。可他自六欲天斩三尸之日重新遇到她,并未见她身边带着孩子,所以在八邪罪境才会有那一问。
知道与她还有一个孩子,他心里是欢欣的。她原本对他只是厌恶与憎恨,再厌恶与憎恶他也不曾真的将他如何,可是在听到他问那孩子的瞬间,她对他起了杀心。
他当时不解,直到方才她兄长的几句话,豁然开朗,也犹如寒冬一盆凉水兜头浇下,令他从头寒到了脚。
“掏你的心……连自己的亲骨肉都杀……”
不卿眼神幽深如绝境之中的狼,对着千秋厘的背影问道:“我们的孩子呢?”
她并不回答他。
他便又一字一字,极为缓慢地问道,“我们的孩子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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