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永福一听不对,立时瞪眼喝止:“瞎咧咧个什么!齐悦既然发烧了,你就给齐悦她娘钱,让她去买退烧药回来,赶紧的!”
齐永福一向敬重老妻,而今却当着儿子的面对她发作,齐老娘伤心又不甘心,嘟哝道:“就算退烧也不一定非得买药,农村的土法子,用白酒给她擦擦背就行了。”
齐永福本就心里烦躁,听到老伴犹自嘟囔,恼的他虎目一瞪:“白酒不用花钱买是吗?赶紧回家拿钱!”
“拿,老娘给她拿钱买药,药不死那个丫头片子!”齐老娘被呵斥得又气又恼,甩手骂骂咧咧朝家中走去。
余秀莲不敢出声,紧紧地跟在齐老娘身后回了家,而后被齐老娘一甩门挡在老两口卧室外面。
过了一会,齐老娘打开门,甩出一张毛票,余秀莲忙伸手抓住被甩到半空的毛票,看清上面真的是“一角”的字样,脸色顿时变了:“娘,一角钱只够买一包退烧药,悦悦烧得迷糊了,一包可能不够。”
“就一包退烧药,吃的好就吃,吃不好就给老娘死干净点!”齐老娘丢下这句话,甩手走了。
余秀莲捏紧手中毛票,望着大女儿的房间,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却不敢哭出声,捂嘴跌跌撞撞地朝镇上跑去。
……
齐悦并不知因为她的发烧而引发的家庭矛盾,也不知自己是靠着一包退烧药就奇迹般的退了烧,她只知道自己半夜醒来时,浑身绵软无力,连翻个身都做不到。
她无力的叹口气,一场梦境让她彻底明白过来,她真的穿越了,穿越到了1976年。
她穿越的这具身体的原主与她同名,且同是溺水而亡,这或许就是她们之间的缘分,只不过她是被爆发的山洪淹死,死得不甘;原主却是主动跳河,心存死志的那种。
也因此,她住进这具身体时,原主的意识已经消散得差不多,梦境中留给她的记忆也是零碎又不全的,而她发现,她醒来之后,刚刚梦到的一切很快模糊起来,她都记不起逼得原主跳河的元凶的模样。
算了,忘了就忘了,以后的日子就由她来过。齐悦攥紧了拳头。
不想,她只这轻轻一动,就惊醒了趴在床头的余秀莲,看到她睁开的眼睛,余秀莲惊喜交加:“悦悦你醒了。”
说着话,余秀莲就俯身低头覆在她的额头上,两额相抵,温度相传。
齐悦一怔,小时候,每次她发烧,外婆也是这样帮她测体温的,只是后来有了体温计,外婆就再也没有这样做过。她疑惑问起时,外婆只说自己老了,身上难免有气味,太过靠近怕熏坏她。
当时她还年轻,虽对外婆的话不以为然却也没有坚持,而今却是想再闻外婆身上的味道也不可得。
她心头发酸,没有躲开余秀莲亲昵的举动,任由她身上混着淡淡汗腥味的气息侵入鼻腔。
片刻后,余秀莲移开额头,抚着她的脸惊喜道:“悦悦你的烧退了,快叫一声娘,跟娘说句话。”
齐悦知道对方是担心她被烧傻了,所以才让她开口说话,但她实在张不开口唤她娘,正迟疑间,床的另一头响起一道不满地嘟哝声:“吵死了,大半夜的还让不让人睡觉?”
第3章偷米贼
虽是嘟哝声,但在寂静的夜里声音着实不轻,至少齐悦听得一清二楚。借着月光,她发现身下的木床里侧还躺着一人,是一个半大的姑娘,与她头脚相对,挤得一张不大的床满满当当。
“齐明明你个死丫头,你姐姐死里逃生,你不见欢喜反倒嫌吵,有你这么做妹妹的吗?”余秀莲气恼,一掌拍在齐明明的胳膊上,齐明明“啊”地叫了一声。
齐悦从余秀莲落掌声判定她拍得很轻,但齐明明的叫声却提高了八度,叫得整个院子都能听得见,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而她的怀疑刚起,主屋方向就传来这一阵叫骂。
“大半夜的嚎什么?不想睡就滚出去!”
出声叫骂的正是齐老娘,余秀莲的身体微微一抖,用眼神示意齐明明不要出声,这才隔着窗户轻声回道:“娘,是齐悦烧退了,我一时激动没压住声音……”
“烧退了是她命硬,有什么可激动的?老娘只怕她命太硬,日后还不得克死老娘?”齐老娘的声音里透着克制不住的怒气,冷硬地道,“既然烧退了,等天亮就让她跟大伙一块上早工插秧。”
上早工?!
齐悦脸色都变了。
1976年是大公社时期,家家户户去集体干活,按工分挣钱换口粮。而此时的上早工,与她前世经历的朝九晚五截然不同,因为这早工是五六点就出工,一直干到八九点才回来吃早饭!
先不说插秧的活累不累人,只说她高烧刚退,元气大伤,明早她能不能下床都难说,更别说空着肚子上早工了!
好在原主的娘没发现她女儿的身体换了芯子,依旧疼惜她,听到齐老娘说要她上早工,立时哀求道:“娘,悦悦刚退烧,身体还未养好,能不能缓两天?”
“她还想缓两天?一毛钱买的退烧药白吃了?你告诉她,明早若是不去上工,那就一天不用吃饭了!”
骂到最后,齐老娘骤然提高嗓门,尖刻的声音惊醒了院中鸡犬,一阵鸡鸣狗吠,很快引得四周邻居家的鸡犬也叫唤起来,热闹非凡。
“都给老子住口!”
鸡犬乱叫中,齐永福陡然一声暴喝,透着历经战场的煞气,高歌的鸡群被吓得跌成一团,闭嘴如木鸡;守门土狗一个哆嗦,迅速趴伏于地,分外乖顺。
就连邻居家的鸡犬也在短促的几声叫唤中,迅速安静下来。
头一次亲身感受到齐家大家长威力的齐悦,脸上闪过一丝惊容,她原本以为原主的奶奶已经很难缠了,但相比原主霸道又震慑力十足的爷爷,真是小巫见大巫。
她已经预料到自己接下来的生活有多艰难了。
啊啊啊,她好想穿回去!
“悦悦,你赶紧睡一会,早上我叫你。”余秀莲帮她压了压被角,红着眼轻声嘱咐了一句,而后快速又悄无声息地出了房间。
齐悦傻了眼,她这是注定躲不过明早的上工了?
忧思不过一会,元气大伤的齐悦再次睡了过去。
“悦悦,快醒醒。”
忽然,耳边响起轻柔的呼唤,齐悦睁开眼,借着窗户透过来的微弱天光,看到余秀莲端着一个粗瓷大碗蹲在她的床头。
瓷碗中盛着满满的白米粥,粥面上浮着一层米油,浓郁的香气引诱得她的唾沫不可抑止地分泌,齐悦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因着一碗什么都不放的白米粥而垂涎欲滴。
这一刻,她浑然忘了早工之事,眼前只有这一碗热乎乎的白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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