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渡摆明了是费承宇唯一的继承人,无论他是否符合继承人标准,那些人都应该接触过他,不会就这么抛弃昔日的大金主。
骆闻舟:“他们闹掰了。”
费渡吐出口气:“对,他们闹掰了,而且费承宇就是被他养的这口‘妖刀’反噬的。”
骆闻舟这时已经顾不上去想表白被拒的事,也无暇为费渡难得的坦白欣喜若狂了。
他拖过一把椅子坐下,皱着眉思量良久,试图捋清思绪:“为什么?”
费渡:“我记得我当时和你探讨过许文超可能抛尸的地点。”
骆闻舟一点头——永远不会被翻出来的私人属地,或是发现了尸体也不会有人报警的特殊地域。
滨海地区哪一条都不符合,非常出人意料,但尸体确实就在地下埋着,也确实好多年没人发现,只能归结为“机缘巧合”,毕竟中国这么大,几十年没人动过的荒地数不胜数,这样的运气也不算太离奇。
“费承宇当家的时候,光耀基金曾给过他一份滨海项目的合作开发企划,董事会以‘盈利模式不明’为由拒绝了——哦,董事会的意思就是费承宇一个人的意思。”
骆闻舟:“……”
他感觉今天晚上,自己这天生的一双耳朵有点不够用了!
“也就是说,许文超抛尸滨海不是因为他觉得那里风景秀丽,”骆闻舟说,“而是因为他知道那里是个安全的‘坟场’?他和那些人联系过,甚至可能是付钱租用这块坟场的!”
以许文超那往骨灰盒里藏东西的尿性,他干得出来——如果那块地方被买下来就是干这个的,那里岂不就是个更大的“骨灰尸体寄存处”?
费渡:“就是苏家的这起案子,让我对费承宇出事的原因有了一个推测——”
骆闻舟试着以正常人的思维方式去看待这件事:“也就是说,你爸爸看不惯这种恋童癖的买卖,拒绝出资参与这件事,所以和那些人分道扬镳了?”
费渡无声地笑起来:“怎么可能?这也太正人君子了。”
第114章 韦尔霍文斯基(二十四)
骆闻舟愕然地看着他。
“凭我对费承宇的了解,我猜他的理由很明确,就是‘盈利问题’,”费渡一根手指按住空杯子,让它在桌上转了一圈,“当年房地产市场已经抬头,地价在涨,需要多少猎奇的变态、付多少租金才能把这个成本和未来损失覆盖掉?当然,费承宇那些年以‘捐赠’名义无偿付出的资金远不止这些,他大可以把那块地也当成一种捐赠,可是这个‘项目’本身让他不安了。”
他话说到这里,骆闻舟就已经把思路调整过来了。
费承宇是一个控制欲极强、极端自恋的虐待狂,他在野心与财富增长的同时,必定也在不断自我膨胀,是绝对不允许手上任何东西失控的。
以他的敏锐,肯定能看出来,那些人圈地建“坟场”的行为,是已经不满足于做“杀手”和“打手”的预兆,他们在构造一个更加庞大、更加骇人听闻的“产业链条”,想通过出租坟场拉起一张大网,把黑暗中那些饮血啖肉的怪物都吸引出来,捏住他们的把柄,从而建立自己的王国和秩序——
“最开始,费承宇认为是自己饲养了这只‘寄生兽’,没想到把它养大,它打算自立门户,让费总降格成一个普通的合作者了。”骆闻舟缓缓地说,“是这个意思吗?可是费承宇拒绝出钱,那块地他们也还是拿下来了。”
这一次,不等费渡开口,骆闻舟就顺着逻辑自顾自地接了下去:“因为‘他们’的资助者不止一个!周氏——周峻茂和郑凯风也是,对吗?”
“你还记得周怀瑾在审讯室里交代的口供吗?”
“什么?”
“周怀瑾说,二十一年前,他曾经在周家大宅里偷听过周峻茂和郑凯风的对话,当时周氏进军内地市场受阻,那两个人在密谈一桩伪装成车祸的谋杀案。如果周怀瑾没撒谎,那说明‘他们’从一开始就不是只有一个金主、受一方势力控制,费承宇太拿自己当回事的毛病可能到死都改不过来。”费渡嗤笑一声,笑容像被小刀划过的薄纸,浅淡又锋利,“不过这些都是我的推测了,不见得准——但是有一件事你应该注意一下。”
骆闻舟抬起眼:“你是说冯斌的案子?‘买凶杀人’,‘凶手是神秘消失多年的通缉犯’,这确实和他们除掉董晓晴、郑凯风的手段一模一样。”
“不单是这点,今天那个小姑娘告诉我,往她手机里装追踪软件的人叫‘魏文川’,下午你们忙着审讯的时候,我稍微查了一下——这个魏文川是冯斌的同班同学,班长,在育奋里一呼百应,很可能是校园霸凌小团体的头……不过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父亲是魏展鸿。”
“我知道,电话传唤过了……听郎二说,好像是个很有名的开发商?”骆闻舟递给费渡一个疑惑的眼神,“但他好像除了特别有钱之外,没有什么内幕吧?”
“魏展鸿为人低调,轻易不在公众面前露面,话也不多。但是关于这个人,我听说过一个故事,”费渡低声说,“几年前,据说他在d市的开发区拿了一块地,拿地的时候当然和当地政府打得火热,市政那边当时说,开发区已经规划完毕,这块地将来会是整个商圈里唯一的住宅用地,周围都是商业,他们不会有任何同质的竞争对手——但是这一条没有写进土地出让协议,只是口头承诺,你懂吧?”
口头承诺等于没有承诺。
“但是后来也不知是为了修路,还是有别的事,反正工程进度耽误了一点,等他们的项目终于落成、可以开始卖的时候,就在同一个商圈、地段更好的位置,已经另外起了一大片住宅,而且人家已经抢先出售了大半年,很多买主都入住了。d市本身不是一线城市,流动人口不多,当地市场就那么大,两处定位相似、各方面都差不多的住宅,这是你死我活的竞争对手,先获批销售的一方会把另一方挤得无法生存。”
生意方面的事,骆闻舟不是专业人士,但费渡讲得条分缕析,他也大致听明白了,点点头:“所以魏展鸿这个事砸了,然后呢?”
“然后那个竞争对手的小区里就出事了,一个被通缉了两年的杀人犯不知怎么流窜到了d市,在那小区的中心花园里连续捅死了六个人,警察赶到之后依然嚣张拒捕,当面抓住了一个学生就要行凶,被击毙了。据说花园里的血把莲花池都染红了,整个小区都因为这件事成了凶宅,不少房主都低价转让房产,魏展鸿的项目却起死回生,房子没几年就卖完了。”
骆闻舟:“……”
原来人类在突破了道德底线之后,有时候也能迸发出让人目瞪口呆的创造力。
“不过我没有证实过,都是道听途说,因为这位魏先生‘运气好’是出了名的,很多人都说他是个福星。”费渡摇摇头,“福不福我不清楚,但他的宝贝儿子和冯斌被杀案肯定脱不了关系。”
骆闻舟头疼地揉起了额头,两个人同时沉默下来,各自在凌晨里消化着庞杂的信息。
因为他们俩此时都是睡意全无,十分清醒,所以这一点前因后果不禁消化,没多久,高速运转的大脑就缓缓降了速,奔腾的血转而涌向心口。
被这巨大的秘密砸晕的七情六欲,却“水落石出”一般地露出头来。
费渡的嘴唇从一个杯底的红酒中借了一点颜色,在他苍白的脸上,几乎能算是鲜艳的,他略带渴望地瞥了一眼红酒瓶子,感觉自己的手脚又开始发凉,有心想再添一杯,却被骆闻舟中途拦住了手。
骆闻舟:“你坦白完了?”
费渡的喉咙一动。
骆闻舟清了清嗓子:“那是不是该轮到我了?”
费渡分明是衣衫不整地靠在一侧的桌边上,听了这话,他蜷在身侧的手指一收,过度聚焦的眼神倏地落在了骆闻舟身上,分明是“面无表情”、“几乎一动没动”,他整个人的肢体语言却微妙地变了,给人的感觉简直如同“正襟危坐”一般。
“我……”
骆闻舟刚说了一个字,费渡就突然打断他:“骆队,等等,你不奇怪吗,为什么卢国盛放了夏晓楠?他这不是等于告诉警方女孩有问题,让你们审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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