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为我就不担心吗?他是我誓要相随的主公,他的生命安全我不会比你在意得少。”他很明显地对阿笙动了怒,额头上的青筋隐隐约约随着一言一语露出来,风吹过来拂开他额角的碎发,拨乱她杂乱如麻的心绪。
“那你为何要阻拦我?”
“你想送命?”他轻拂长袖,愠怒地盯着她,“战场刀剑无眼,难道你就因为意气用事这么不珍惜自己性命吗?”
她立刻反驳:“这哪里是意气用事!”说着,她的音量不由得抬高几度,继续说:“若我一直袖手旁观漠然无情,这才是意气用事。”
一匹白马已被牵到她面前,她不想再与荀彧争辩下去,攀住马镫迅速跨上马鞍,脱下那件碍事突兀的浅蓝外衫,一把扔在荀彧的手里。
“告辞!”
她不愿去看他的神情,甚至不愿去猜测他此刻会想些什么。怕他会拍马追上来,便用尽了全部的力气拼命往五十里外的濮阳方向驰去,耳边呼啸的风吹散了她的发髻,浅色的发绳纷纷坠落在地,发出微不可闻的声响。
也不知过了几个时辰,濮阳城已近在眼前。
城里很明显经历了一场血腥的战乱,衣不蔽体的百姓接连零零落落地从城门匆忙逃出来,丝毫没有留恋之意。
阿笙看到不远处一队穿着己方铠甲的士兵正往城内跑去,她重重勒马,声音穿透狂风卷起的泥沙:“主公呢?”
小兵指向城门里,道:“主公还陷在濮阳城中,我等正在分兵寻找。”
阿笙听了也不答话,拍马便欲往城中驰去,也顾不得里面浓烟滚滚,火光冲天。
“卞夫人!”
突然一声高亢有力的男音迎面响起,只见曹洪满身血污和烟垢叫住了她。
阿笙一见到曹洪,顿时抓住了难得的救命稻草。抛却了一切该有的矜持与稳重,恨不得立刻抓住他的盔甲,迫不及待地问道:“子廉将军,你可知主公在何处?”
曹洪却没有能让她惊喜的答案,而是露出痛苦焦急的神色,叹道:“我也在寻找,但在下宁愿舍了这条命,也一定要找到主公。”
说着,他不安地打量四周出现的突发情况,紧张地向阿笙说:“卞夫人快回去吧,这里太危险!”
阿笙摇头:“我不会走。”
她也顾不上继续和曹洪解释,只继续往里面义无反顾地冲去,满心里只疯狂升腾起一个念头:找到他。
“卞夫人!”身后曹洪焦急地叫唤试图阻止她,却根本不能动摇她半分心神,他只看到穿着一袭水红色轻便骑装的阿笙骑着白马,轻盈乌黑的长发肆意飘扬,越过尸横遍野的街道,向远处滚滚的风烟中奔去。
一团团炽热燃烧的火光,溅着火星的横梁断垣“哗啦啦”地坠落在地,发出沉闷的声响,一座接连一座此起彼伏,在阿笙心上疯狂地敲击着绝望。
“阿瞒——”她嗓子近乎哽咽,却又不敢在这里大喊他的名字,硬生生把这两个字憋回喉咙里,心口难受得像是被活活压了块巨石般吐不出气息。
她甚至感觉自己快要晕过去,在坠入黑暗的边缘不断徘徊,密密麻麻的小虫在她太阳穴里啃咬,拼命地试图攫住她仅存的意识甚至生命。
阿笙只能用力地抓住马缰,紧紧地攥住,像是在紧握最后一根爬出深渊的绳索。
你就是我的生命啊。
纷乱的濮阳城火光冲天,阿笙无助地拼命环顾四周,却茫茫然找不到那个唯一的人。她突然觉得,那些他所做过的错事,其实对她而言都不重要了。
哪管天下身后人对他的评价会是如何,无论是纷纷扬扬骂名抑或是一色赞誉,他不介意别人怎么看他,那她更不会介意。
我一直是个自私的人,会对他们的痛苦感同身受,可更关心的,还是自己。
而你就是我的心脏,我爱你胜过爱自己。
君既命中天定,妾岂敢不舍此身。
前面是一处被火烧成灰烬的街市,墙壁东倒西歪地倾塌着零落的砖块,更骇人的是,那里横七竖八地躺着一地士兵的尸体,血泊在地上汇聚成灼人眼眸的海。
她颤着眼睑环顾,既迫切地想找到他却更不想在这里看到他的人影,在这痛苦地纠结中,她只敢用余光去寻找,稍微瞥两眼便立刻收回目光,不敢多做停留。
心如螣蛇疯狂地纠缠挣扎,不住地揪扯血液骤停的心脏,拼命吮吸她早已敏感脆弱的神经。
天地似乎变成了一色的灰黑,昏暗地欲将活人与死人一同吞噬,偏偏一抹明亮的绛红色倏而映入眼帘。
她的呼吸顿时揪紧,颤抖的唇都僵住了。她小心翼翼地扫视到那个方向,近乎窒息。
绝望的浪潮猛然掀起心脏的堤坝,将她冲洗得浑身发寒。
“阿笙。”身后突然有人在轻轻唤。
她惊喜地回头,却发现空无一人。
是幻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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彧为文采华美之意,文若此人,毋论品德,亦或是外貌,皆担得起华美一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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