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瞒……我好疼……”她的手胡乱地四处摸,感受到他手掌的温度后,立刻紧紧地抓住。与他十指相接交缠,触摸对方心里滚滚的灼热。
“我在。”他早已抛却了素来的冷静自持,额间沁出的汗水涔涔而落,“我一直都会在这。”
身后的产婆医官们恭敬地请他:“司空大人,产房之地血腥,请您在外等候为宜。”话音未落,便被他不怒自威的眼神一扫,纷纷噤得打了个寒颤不敢再言。
他们此刻毫不怀疑,若是卞夫人真的有个三长两短,在场的项上人头都将不保。
他情不自禁地攥紧她的手:“你会没事的。”
产婆走近端上一碗参汤和补血催产的药,他轻轻接过就要亲自喂她。
产婆见状连忙道:“司空,让老奴来吧。”
他摇头,一语不发地示意产婆速速退下,便捧起汤碗舀了一勺送到她唇边,声音温柔地令周围人都觉不可思议:“喝了药便不疼了。”
不知怎么的,听见他能令人安定的声音,阿笙如同吃下了一颗定心丸。乖乖地努力张开嘴,被缓缓地喂进温热的汤药,她的下腹似乎真的不再如先前那般绞痛,竟慢慢地平静下来。
她用力地挺直上身拼命使劲,把自己所有的力气都用在下半身,想把那腹中的孩子生下来。
“夫人再使一把力!孩子的头出来了!”产婆惊喜地大喊,阿笙听见后像是望见前方的曙光,抓住曹操的手再拼命一使劲,唤了一声“阿瞒”,伴着他温柔的应答体内顿时如释重负。
婴儿的响亮啼哭瞬间响彻整个产房,所有围着的医官和产婆都不由得长吁一口气,夫人与孩子皆平安,他们的命也总算能保住了。
产婆惊喜地抱着刚出世的孩子,率先向激动不已的曹操报喜:“恭喜司空,是个小公子。”
“快,来给孤瞧瞧。”
他忙不迭地从产婆手里接过儿子,小心翼翼的又怕弄疼了那幼嫩的肌肤,按捺不住脸上喜悦的笑容,便匆匆地就俯身要抱给阿笙看。
却见她没有发出声响,竟双目紧闭,似乎昏迷了过去。
他惊慌地转身问产婆们:“快来看看夫人!”
产婆连忙回答道:“禀司空,夫人只是刚刚产后身子虚弱,故而一时半会儿睡了过去,休息休息便无大碍。”
曹操这才放下心来,便叮嘱他们先好好服侍夫人,等产婆将孩子身上的血污擦拭干净仔仔细细地包裹在襁褓里,走出房门。
外面等候着一片人,早已有人出去向他们报喜,这些人见了曹操连忙向他恭贺:
“恭喜司空得了麟儿。”
一个素来喜逢迎的僚属抢先站到他面前,脸上挂着阿谀的笑容:“适才卑职听到小公子出世的啼哭之时,瞧见外面的云霞变幻生成异色盘旋于上空,恐小公子将来贵气不凡啊。”
“哦?”曹操眼睑微抬,并没有制止他继续说下去,笑道,“若果真如此,也是孤曹家得人啊。”
这时一直在旁边不发一言的荀彧开了口,语气却失了往常的沉着:“卞夫人——她状况如何?”
曹操心下一动,望了他一眼,“她现在暂时睡了过去,但并无大碍。”
他明显地感觉到对面的荀彧缓了一口气,而后声音恢复了一贯的温和与淡淡:“那彧在此恭喜司空了。”
曹操微微颔首,走回屋内。里面的血腥已被洗净,阿笙安恬地睡着,寂静的空气传来她平稳的呼吸声。
他坐在床边望她,侍仆们见状纷纷识趣地悄悄退下,不敢打扰到司空大人半分。
四周已是一片安静。他静静地注视着熟睡之人的眉眼,想起片刻之前她离鬼门关只有半步之遥的时候,自己是多么的紧张和害怕。
他历了半生沙场艰险,见了多少人间惨烈冰冷的修罗炼狱,可从没有在面对她临危之时这么怕过。
他一直相信自己能将她保护得很好,可唯独不能在刚才那样生死攸关的境况下护住她。
他真的前所未有地惧怕,惧怕那黑暗将他的阿笙永远的夺走。若是真的要眼睁睁看着她坠入深渊,他却不敢去想。
“我从来不敢想象若失去你会是怎么样。”凝视着她的眉目,他喃喃自语。
这世界上,只有你知道我真正是谁。我把我自己活在了你的眼睛里。
只有从你那双眼眸里,我才能知道自己究竟在找寻什么。
我曾经怀念那个少年的自己,斗鹰走狗,城郊游猎,过得自在潇洒,做着匡定天下位极人臣的梦。
可我如今,早已对这个大厦已倾的所谓大汉失望透顶,若是没有我,这天下早已不能姓刘。既然如此,那为何,它不能姓曹呢。
可惜他们都不赞同我所想,我甚至只能掩藏这份私心。就连荀彧,我也不敢透露半点。
唯独你一直站在我身边。我们都不是什么圣人,没有忠贞不二誓死卫国的诚心,也只有你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与我两心相契。
所以我能不能请求你,永远也不要离开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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