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雪了。
漫天的大雪兀自飘下来,纷纷扬扬。
阿笙孤零零地趴在积着些微灰尘的窗口,闻见外面的梅树送来清淡的香气。
现在屋里空落落的只剩她一个人,绿漪被勒令带着丕儿送去了别院,于是阿笙只能日日百无聊赖地看外面的雪落,数着被关的日子还剩几天。
可她再怎么捱着,满打满算也不过去了三个月。
她伸出手,接住天上飘下来的一朵雪花。这抹脆弱的白迅速融化隐没在手心,好像承不住凡世半分暖意似的,悄然泛出寒冷的凉薄,渐渐渗进肌肤里间。
她呆望了一会儿,这时听见院子里传来噼噼啪啪的砍树声,还杂有树枝坠落在地的沉重声,倏地打在心上。
阿笙不免沿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只见好几个干活的佣人正忙着砍伐自己院落里的海棠树,可怜那单薄的枝叶无力地降落,连带着树干轰然倒塌,在雪地里砸出一个个突兀的坑。
“你们在干什么?快停下!”阿笙又惊又气,勃然冲他们大喊。
然而那几个壮汉压根不理会她的制止,自顾自地继续砍着,仿佛对她的大叫充耳不闻。
眼见着自己平日辛辛苦苦栽的海棠树在一棵棵接连倒塌,她心里急得快哭出来,恨不得砸开身边的门冲出去。
“喂,你们好大的胆子!这是本夫人最爱的树,没有我的命令,你们岂敢如此荒唐!”阿笙紧张地咬唇,拼命把眼泪憋回肚子里,装作强硬地下起命令。
“是我下的命令。”耳旁丁熙的尖锐笑声无比刺耳,她披一件华贵的羽毛大氅漫步走过窗前,看着暴跳如雷的阿笙的表情就像是在欣赏猎物,事不关己地倚墙站立。
倏而牵起朱红的唇角笑道,“本夫人就是看你的宝贝海棠不喜,怎的,司空的堂堂正妻就没有权力除去碍眼之物?”
她这话机带双敲,更惹得阿笙不悦。她张张嘴想直接回嘴,可不提防看见小秉匆匆地跑进自己的院子。
他明显神色无比焦灼,身上破烂褴褛的囚服格外显眼,后面还追着许多士兵和家丁要来拦挡。
他只一个劲地猛跑过来,在阿笙面前气喘吁吁地站住了。
“姊姊……”他喘着气,焦灼地隔着窗台扯住她的双手,“扑通”一声径自跪在她面前。
那些追他的士兵见到阿笙和丁熙,顿时都不敢上前,纷纷往后退了几步,唯唯道了声“夫人”。
阿笙看见小秉这副急切的模样也着了急,忙挥挥手让他站起来问道:“怎么了?你慢慢说。”
“姊姊,阿桃她……”小秉才说了一个名字便呜呜哭出来,那些坚强与镇定全部忍不住了,哽咽着说,“要被处死了,求求姊姊救救她罢!小秉好不容易逃出来找您,现在只有您能帮帮小秉了,求求姊姊了!阿桃她才十六岁,她还这么年轻啊。”
他连声哀求,面上的五官因为悲切都挤在了一起,眼泪霎那倾泻而下,哭得令阿笙心如刀绞。
她眼下自身都难保,谈何去救吉桃!
可小秉哭得实在太可怜,她只能伸出手臂摸了摸他的头顶。他感到有几滴凉凉的泪水落在发梢,诧异地抬头,却见阿姊眼圈红红,悲哀地望着自己。
这时他才发现周围气氛的冷漠与异常,一声冷笑突兀地响起。
他小心地往旁边看去,登时发现一位浓妆艳抹的华丽夫人,正玩味地打量着自己。
丁熙装模作样地叹口气,佯作惋惜地折下一枝粉雕玉琢的梅花,捏在手指间慢慢碾碎,道:“吉平的女儿怕是救不了了,你阿姊如今都难自救,哪有那心思管那闲事。可怜真是一对薄命鸳鸯,不过我会请求司空,你就等着领吉桃的尸首回家,做个冥婚之礼也是件好事,也不枉你一片痴情。”
“丁熙你给我闭嘴!”阿笙怒目而对,甩手拿起桌上的花瓶就朝丁熙脸上砸去。不想被她迅速侧头躲过,瓷制的瓶子砰一声落成无数瓣,里面早已枯萎的花朵颓然地掉到雪地,立刻被掩盖得无影无踪。
丁熙朝她得意一笑,示意下面的那些士卒,冷声道:“把这疯妇的弟弟押下去,让他亲眼看着吉桃处刑,别枉费了他的痴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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