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先生,您好,怎么了?”
“方建国死了。”方怀说。
他的神情平静,说完最后一个字,脸上透出些茫然。
“啊……”
护士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刚成年的少年,身量高挑瘦削,头发微卷,俊美得有几分不驯。他平时是爱笑的,此刻却不笑了。
他沉默着。
初夏灰蒙蒙的光线照来。
方怀垂下眼睑,过了许久,低声问护士:
“做什么可以‘站的很高,被很多人看见,被很多人喜欢’?”
“也许,”护士试探着回答,“当明星?”
.
方建国的葬礼很简单。
没有亲朋吊唁,牧师握着十字架念完悼词,小诊所的医生与护士挨个放上花。
方怀从头到尾都很平静。
他没哭,甚至没有感觉到撕心裂肺的悲伤,表情连带内心都是彻头彻尾的空白。
处理完所有事情,方怀回到两个月没回的乡下小屋子,一言不发地坐在沙发上。
方建国提前订好了机票,明天的飞机回国,在海市转火车去南市。
“我要,”方怀敲了敲脑袋,感觉今天思维有些迟钝,自言自语,“我要收拾一下行李,对,行李。”
方怀站起来,拿起桌面上的收音机,把相框拆掉、相片塞进包里,又拿上两件衣服。
他打开柜子,忽然发现一瓶藏在角落的红星二锅头,下意识一皱眉,回头指责:
“方建国,你——”
这话戛然而止。
暮色从小格子窗里一点点透进来。
方怀把那瓶酒拿在手里,又松开。
他渐渐红了眼眶。
一周后。
南市,城乡结合处。
方怀拿一个一次性塑料瓶,在洗手的水龙头下接了点自来水喝。
飞机连带着火车,接连着一周的辗转,他这才回国、到了南市。沿海的发达城市,火车站一瓶水就要四块钱。
方怀喝不起。
他喝完,随手把瓶子捏扁,握着粉笔在地上写了两个字——
“卖艺”。
他长得帅,即使只穿了t恤和工装裤,人高腿长的站在路边,引得路人纷纷侧目驻足。这里离市中心还远,周边是些卖水果小摊贩、十元一件衣服,暂时还未被城管驯化。
有路过小女生忍不住举起手机拍照。方怀皮肤白皙细腻,骨相极好,天生微卷的发梢泛着些浅褐,配上一双形状优美的眼睛。
他眼尾微垂,给人无辜之感,浅色的眸子澄澈透亮,细看却又是不驯乃至冷淡的。乍一看会觉得他有点像混血儿,端正地站着。
方怀头一次来城市,别人打量他,他也在打量别人。
现在女孩子穿的这么暴露吗?还有那个很多人低头在看的亮片,是手机吗?
方怀看一眼自己从方建国那里继承的蓝屏老人机。
他是个实实在在的乡巴佬,网都没上过。
“不是卖艺吗?卖啊。”旁边有人喊。
方怀回神,扯着嘴角,点点头。
他右手放在胸口,微一鞠躬,行了个礼。这稍显正式的礼仪在此情此景,竟丝毫不显得违和。
众人看他没带吉他,甚至没带麦克风,这是要表演个啥?
方怀拈起一片树叶,吹了两声,清脆悦耳的声音流淌而出。他吹的是首《祝你生日快乐》,虽现在会吹树叶的人不多,但也不是没有。
众人有些失望。更有甚者直接嘘声喝倒彩,转身要走。
“吹树叶算什么卖艺啊?!”
“吹的还是《生日快乐》,又不是幼儿园……”
“卖艺嘛?卖脸还差不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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