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向风淡云轻的表情终于出现了一丝龟裂,没想到他也会有如此意外的时候,皇帝微微一笑,“你的夫人,朕方才派人接进宫了,卿尽管放心,你不在洛阳的这几日,朕定会替你好好护着她,皇后与她姐妹情深,也好有个照应。”
成静眉心悚然一跳。
他眼底霎时冰融火起,寒意一寸寸顺着胸腔弥漫开来,每一寸骨头都渐渐僵硬起来。他默然站了许久,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臣多谢陛下。”
他低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只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便随着内侍退了出去。
一边的大内官连忙上前,不确定道:“老奴方才感觉……成大人似乎有些不满。”
“他不敢不满。”皇帝垂袖看着紧闭的殿门,淡淡道:“他的夫人在朕手中,他若想无后顾之忧,便乖乖地听朕的话。他做得好了,端华自然安然无恙。”
“可老奴认识成大人这么多年,从未见过他像方才那般不快,平白让人觉得瘆得慌。”
皇帝淡淡瞥了他一眼,嗤笑道:“看来,他是真的很在意端华啊,朕当初要给他美人他不要,还要让朕的大内官感觉瘆得慌。”
大内官连忙躬下身来,赔笑道:“老奴说错话了,老奴掌嘴!成大人再如何,都是陛下的臣子,陛下让他往左,他又岂能往右呢?”
皇帝冷笑一声,“但愿如此罢。”
谢映棠独立站在一间光线幽暗的宫殿里。
殿外月辉洒入窗中,与殿中微薄的烛光交融起来,宫殿里外打扫得干干净净,但觉无人居住之象,谢映棠试着推了一下门,心里巨石一沉。
门被锁了。
成静入宫之后,那些还逗留未走的内侍们忽然换了一副面孔,催促她更衣入宫,说是带她去见她长姊。
但是她对皇宫的路熟悉大半,一路上被内侍牵引着,才忽然明白,这不是去含章殿的路。
察觉不对时已经晚了,他们将她强硬地带到此处,反锁上门关了起来,任她喊叫怒骂,威逼利诱,皆无动无衷。
谢映棠深吸一口凉气,强自冷静下来。
夜里颇冷,她在原地来回踱步,让身子渐渐回暖,脑内却急速思考着——
她知成静牵扯了许多利益,这回入宫也是意料之外,方才成静那般对她匆匆交代,想必便极有可能真的直接离开洛阳。
但他离开,不代表别人敢对她下手了。
以她之身份,若此刻出事,必然牵连甚广。
而那些内侍定然是宫里之人,这一点不假,但他们能顺利将她关在此处,她的阿姊必然不知情。
那么……是皇帝亲自授意?
关着她,难不成还想利用她控制成静不成?
谢映棠伸手摸了摸腰间玉佩——成静将此物给她之后,她便直接贴身带着了。
此刻,面对着这一殿冷清幽暗,她竟没由来得觉得透心的凉。
成静避不开那么多的阴私算计,连她也不能幸免。
小时候,总以为谁都要敬着她让着她,身边的人谁都不敢冒犯她,别人所经历的那些阴暗不堪的事情,都降临不到她的头上来。
可如今,她终于直面这样的事情了。
仿佛迎头一棒,她终于从沉溺的安乐窝里彻底苏醒过来。
谢映棠背对着大门,也不知自己究竟站了多久,心便在黑暗中这般沉浮不定。
殿外渐有脚步声响起。
那脚步声稳健有力,由远极尽,沉稳的脚步声后仍跟着一串的凌乱碎步,似乎有人带着一干宫人走了过来。
门外解锁声蓦地响起。
谢映棠霍然回身,彻底冷了脸,就要看是谁敢将她这般不分青红皂白地关押起来。
那门被推了一半,男子清冷的声音响起,“退下。”
声音里夹了一丝愠怒。
零散的脚步声渐远,谢映棠神色一怔,面上冷意霎时消散。
成静推开门大步进来,一眼便看见站在正中的谢映棠,他喉头微动,一字也不待说出口来,猛地将她拦腰搂紧怀中。
力道之大,恨不得将她揉碎在怀里。
她只觉喉间一哽,急急抬手回抱了他,将小脸靠上他温暖的胸膛,轻轻一嗅,又是熟悉的气息。
短短几个时辰,竟分别又重逢。
成静只觉太阳穴突突得疼,双眼骤然一闭,低声道:“委屈你了。”
她摇头,柔声道:“陛下为难你没有?”
“没有,但我今日便要离开洛阳。”他抬手捧住她的头,低头亲吻着她的眉心,额头相抵,他咬牙冷道:“是我没有本事,害你被迫被困于此处,当初你被困于楼阁之上,我便无能为力,如今我若再救你不得,便是我配不上你,生生拖累了你——”
他话未说完,她连忙摇头道:“不是的!”她心有哀戚,双眼漫上泪来,抓紧他的衣裳,垂眼道:“是我,我做不了什么,只能让你畏首畏尾,徒留后顾之忧。”
他心底暗叹,她总是想着自己的问题,可他作为男儿,又如何能容忍妻子随自己受委屈?无论如何,不管她如何说非他之错,他心里便认定了,就是他无能。
那他便借此机会,一步登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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