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卿卿说罢,仿佛就听着一声轻笑,笑声戏谑,含些微弱的讽刺。
陆安之幽幽瞧着那道始终背对着他的身影,低低一笑:“你就从未想过你会死在这里?
她究竟何来的底气?竟还想着以后,想着夫君。陆安之听她说着,都觉得可笑。就她那个爹,利用她不知筹谋了什么,能否让她有命活过七夕都是难说,谈何出嫁?
哪料她照旧是不迟疑:“没有。”
说罢,迟疑了会儿忽的回过身向他走来。坐于他身前,道:“陆安之,请你宽衣。”
陆安之凝着她:“又不碍着了?”
他狐疑不懂,自是不知林卿卿看似一瞬的揪扯,其实脑海盘旋万千,终是抉择。
是他提及死亡一事,林卿卿回想起长剑刺身那一瞬,正是身后人向她大步走来。也唯有他,在最后一刻还想着救她一命。
救命之恩轻易抵得过所谓男女大防,出嫁一事更是遥不可及。
林卿卿定了心思,便是微垂着头,尽力克制住紧张,缓缓道:“是有些妨碍,但,你不是别人。”
陆安之怔了片刻,眸色愈深:“此话怎讲?”
林卿卿脑袋低垂,只闷闷道:“宽衣。”
她无法同陆安之说,他是她愿以性命相报之人。
好!陆安之也不执着,当下便是自然脱了衣裳,露出精壮又布满伤痕的上身。
他身上新伤旧伤错落,一看便知绝非世家公子。他这样的,是常年在泥土和刀尖打滚之人。
然陆安之这般利落,林卿卿还是没骨气地又慌了慌,哪怕她已经努力劝说自己,手指还是抖得厉害。
不为这身子本能的惧怕,为着男女授受不亲,她何曾见过男子如此坦露?
林卿卿颤着手,去解陆安之身上缠着的布条,这布条自他身前斜着缠到身后。林卿卿不好环抱着他去解,便先将眼前的解了,小心丢到他背后,再自个绕到他背后,如此周折,才算没任何接触替他拆了已沾染血污的布条。
陆安之幽幽凝着身前的女孩,笨手笨脚,姿态拙劣。这样的人,不像那夜敢于正面怼嫡母的果敢。林昌邑利用她来筹谋,仅是仰仗这女孩还算有些容貌?
陆安之的目光落在女孩脸上,肌肤柔白细嫩,哪怕他这屋内不大明亮,看着依旧白净无瑕。眼眸低垂,姿态安静柔软,睫毛如扇羽轻颤,樱唇微微抿着,又透着她往日说话的倔强。
陆安之默然,风止有句话说的不错,江玉笙在这江城之内算是有见识的。他道这女孩卿世无双,算是不假。
莫说在这江城之内,便是将林卿卿搁在楚国都城,在一众奢华贵女里,她亦是独一个的美。
毕竟,凡俗之美人们见得多了,不过落一个惊艳。出尘之姿,才是要人难忘。
陆安之不知觉出了神,念头一落,身子不由有些僵硬,他意欲后撤些,却是牵动身子,要林卿卿正专注给他上药的手错了一分,直戳戳怼进他裂开的血肉里。
“啊!”
陆安之没痛得倒抽一口气,倒是林卿卿吓了一跳。
她一直低垂的脑袋终于抬起些,一双眼小心翼翼又是满是关切地看着他:“疼吗?”
陆安之绷着脸,垂首瞧了眼林卿卿的眼,心思莫名便有些乱。那眼睛太纯净,无辜得像里面藏了水花。
别说她不小心碰着他,怕是捅了别人一刀,这眼神瞧过去,也得让人说一句“不疼”。
陆安之偏是开口:“你身上也落些疤,就知我疼不疼。”
林卿卿不妨他呛声,手上愈是小心翼翼,但仍是没忍住低声咕哝:“你就不能好好说话?”
陆安之不曾瞧她,也知此刻的女孩定是不满又逞强,那倔强的模样顷刻就在脑海浮现。不觉便是扬了扬唇:“还不是你问我?”
用她说话的方式来回击她,极好。
哪料女孩正上好了药,取过布条给他缠身,解开可随意些,若要缠的稳妥,便不得不贴身。
女孩一手拿了布条,两手同时环过他的身子,下颌在他肩颈处虚浮。
陆安之瞬时感觉到女孩温热的呼吸洒过,她又是轻声嘟囔:“你是伤者,不与你计较。”
陆安之都要气笑了,真是小姑娘脾性。然他身子紧绷,笑意氤氲在唇角,不能肆意。
楼下,风止正拉着月折不停地探听闲话。
“这姑娘不寻常。”风止拎着扇子抵在腰间,有些寻常长舌妇的姿态。
月折早习以为常,只道:“林卿卿确实不似寻常闺阁小姐。”
“具体哪里不像?”
“她要习武,公子也允了我教她。”
“习武?”风止多日不来,还不知这桩事。
“另外,她似乎有所察觉,是她爹将她卖了。”
风止琢磨了会儿,长出一口气:“那是不简单。”转而一双桃花眼又是灼灼亮起,“对了,她对陆安之……”
“似乎很在意。”
风止梗着脖子后撤些:“似乎?”月折奉命看着林卿卿,日夜相处,就看出个似乎。
月折果断道:“确实很在意。”
那就是喜欢。风止摩挲着下颌,食指在下巴处一下一下轻叩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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