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浩瀚渺茫了,他已经分不清哪一片才是他的家。
仿佛他根本就是没有驻地,没有归属的。他的落脚处,只在箫娘身边。他收回眼,望着亭下笑了笑,“现在,连一点年轻气盛的不服也没有了。”
何盏跟着他垂目,假山底下挨种着两棵初发的石榴花,一丈高,绿油油的密叶间结满半开未开的红疙瘩,绿压着红,红坠着绿,这势头难分输赢。
“碎云,你这个人,倘或肯再恶一点,或者再善一点……”说到此节,何盏也说不下去了,苍凉而无力地笑了下。
席泠欣慰地看他一眼,长吁了一口气,“世间能得你这一位知己,足矣。不说这些了,趁你今日来,我想着托你一件事。咱们有位同窗你可曾记得,叫袁会机的。”
“记得、怎么能不记得?”何盏眺目一笑,说起故人,一时风光,恍惚少年,“那可是位怪人,中了进士,家中那样有钱,偏不做官,反倒在杭州包了几处茶山,修起道来!从前咱们同窗问他志向何处,他说什么……噢、‘不在朝堂,志在洪荒’,神神叨叨的,参悟道法去了。说起来,我还与他有些书信往来,他信里时常提起你,想邀你往杭州他的那几片山头上小住几日。我回他,你公务繁忙,等得了空闲,我与你一道去。”
“我是去不成了。”席泠敛了一半笑颜,“不过我想将箫娘送去。这番风波,我也难料生死,倘或我有个什么,上回办仇云两家的案子,那么多结怨的人,独留她在这里,我总是不放心。就是抄家,我还有几处田产抄不着,她到杭州,安稳富庶过日子,不是问题。只是她是女人家,无依无靠的,不大便宜。若有袁会机肯照管她一些,总不至于受人欺负。因此我想请你写信给袁会机,托他一番,我若活着,定当报答,我若死了,就当他积德行善吧。”
话说得格外冷静,静得好似什么都没发生。何盏恍惚了半日,时光几如他们上京那年,偶然间,在哪座山亭上,瞭望一望无际的山川。是哪位名师的丹青,笔锋豪迈的一个起落,成就这绵延的百里山河。
但他们,在这山河中太渺小了,他们相继沉默着。却见箫娘由望露门前的小径里走出来,朝亭子里喊:“吃饭了!何小官人,来吃饭,今日是我烧的饭,有你喜欢的油炸鸽子雏儿!泠哥,有鱼、现蒸的!”
小径旁半高的棕竹映着她风牵的水绿罗裙,席泠远远望着,朝她挥手,一行引着何盏下亭去,“可千万不要在她面前走漏一点风,她闹起来,就是十个人也摁她不住。”
“既要送她往杭州,她总是能晓得的,哪里瞒得住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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