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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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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她们很注意她。

不过在这个过渔樵生活的小镇里,出挑又有什么用?

大概预测一个标致姑娘未来是否在同龄人中拔得头筹,与赛马下注有些相似,因为日子实在安稳无聊。

“她的衣服不大合身,还穿去年的。我看她妈总穿戴成过去的式样,多讲究,倒把女儿扮成村姑。”

“瞎,‘苏太太’呀?”有人笑起来。

偏远镇子里哪里来的小姐太太?此地倒是有名门大户叶家的老宅,但是离这里很远。

这时候保有旧时的称呼,不过是一种嘲笑,笑那些身份早就变迁,却还放不下身段的人。

大家笑了一阵,翠兰扔下一只豆角,又弯腰捡一只,语气很冷淡:“到底是丫头,不心疼。”

f镇山灵水秀,一道峡谷劈开两岸人家,条石石桥像是一道道细长的缝线,缝合裂开的两岸,来往的人可错肩而过,走数二三十步,到达另一边。

沿着凿好的台阶可以下至峡谷。谷中是宽阔的河溪,两岸石崖丛生灌木。

水流冲刷湍急,白雾迸溅,因有高差,断层处悬垂成瀑,又在下游聚集成湖。

天气晴好时,湖泊中倒映着碧蓝的天,野鸭子凫水而去,留下一道明亮的水痕。

苏倾往湖边走,看到那里没有人,又折回去。胸腔里好像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失落。

她放下桶在上游打了水,水桶担得很老练。她知道用肩膀的哪个部位承重会省力一些,那个地方已经磨出了薄薄一层茧子。

其实万事都像刺绣和写字那样,有技巧,能练熟。

回程时又经过那几户人家。她们择完了豆角,现在剥豆子。见她回来,又兴高采烈地叫:“苏小姐打水回来了?”

“……嗯。”她知道这其实不是招呼,而是戏弄,干脆不抬头了。

苏倾鼓着一口气,一步步走得快而稳当,耳际的汗水不住沿着耳廓滑下去,痒痒的。

倒进缸里小半缸,第一趟算是结束了。

“她家不是有个儿子吗?”剥豆子的一个妇人伸出小脚抹了抹苏倾洒在地上的几滴水。

“指望他?没看苏太太多宝贝那个儿子,下学回来要站在门口迎,阿煜长阿煜短,一点活都舍不得给他干。”

沉默半晌,只有豆子打在筛子里的清脆声音。

有人嘟囔:“我怎么捡不到个苏倾,干活麻利又好养活,比我那懒货强出十倍。”

妇人们哄笑起来。其中一个笑她:“省省吧,捡只能捡到二丫呀。”

二丫是村里的傻妞,没人养,自己住了一间木头小屋。

“生下二丫才会丢开,苏倾那样的,只能是大户人家不慎遗下的,让苏太太捡了便宜。”

翠兰猛然问:“你怎么知道?”

那人得意洋洋:“鹅蛋脸樱桃口,眉眼齐整,像那仕女图上画出来的,那就是闺秀脸。”

“你见过仕女图?”

“我见过大户人家的屏风哩!”

“最重要的是牙,小伢的牙齿多整齐,不像苏太太那兔子牙……”

一阵笑声。

苏太太的前齿有些突出,搬到f镇第一天,曾经因为心直口快的邻居笑她合不拢嘴,气得在屋里哭。

“这么说来,小伢家里原是富户。”

“比苏太太倒势前还富?”

“那肯定……”

恰好苏倾第三次担着水桶擦身而过,不知道在他人打量的眼里,那松垮垮的长裤已经变成了曳地的繁复长裙。

“呀,苏小姐又去担水了?”

“妈,喝水吧。”

苏倾给苏太太倒上茶,茶里荡着下火的菊花。她喂了鸡鸭,抱起一盆衣服走出门外,黄狗扑到她脚边嗅来嗅去,用爪子勾住她的裤脚。

她翻找了半天,白得像笋的指头停在空里犹豫了一会儿,从荷包里小心地拿出什么东西放在地上,浓密的长睫毛盖下来,认真地看。

一颗不大规则的冰糖。

可是狗只是嗅嗅,用鼻子顶着糖块在地上蹭,不知道怎么吃。

“谁让你喂狗了?”苏太太被烟呛得咳嗽,边咳边探出头来,“你妈在这里辛辛苦苦做饭,你在做什么?洗完赶快回来,帮我生火。”

养活了十几年,她和苏倾待在一起的日子比苏煜还多。她知道苏倾性情软,没什么主见,让往东绝不往西,尤其依赖母亲。

家里没有水田,她的时间几乎全用在家务和伺候母亲上,从前母亲有个头痛闹热,她端茶送水无微不至,跪在地上端痰盂都是常有的事。

所以这几日,对于苏倾的怠慢和走神,她感到异样的不舒坦,就像用惯的左右手不听使唤了一样。

“……”苏倾飞快捡起地上的糖块塞进狗嘴里,两只手握住狗嘴,半晌,轻轻按一把狗头,走了。

出了家门,苏倾的步子又慢下来,风吹在脸上很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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