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谚每天中午跟着最后一批人去食堂,大锅饭几乎打光了,他一连吃了一个礼拜的土豆炖萝卜, 吃得心里窝火, 随便应付几口就回班了。
时间还早,他在空无一人的教室百无聊赖地写了一会儿题,迈脚朝天台走。
教室里太闷,他想, 就去天台吹吹风。
拾级而上,一袅玫红衬衫在风中鼓动,在视野里一点点露出来,女孩的长发披散着,背对他坐在管道上看书。
他有点意外,又毫不意外,说不清心底是什么感觉,停在在楼梯半中央,懒散地倚着栏杆打量她。
苏倾的打扮不知道模仿谁,两天一套,花蝴蝶似的不带重样的,有时新潮,有时复古,而且她善于驾驭旁人驾驭不了的颜色,诸如橙红,玫红,故意外放的艳丽。今天又是港式荷叶衬衫,小牛皮鞋上露出整齐的白袜边缘。
她从来不穿整套校服。
江谚突然明白为什么高中强迫女生穿校服,素颜,扎马尾。
她这样的,让人总想去看,不看都不行。
他悄无声息地站在她背后,越过她肩头,看见她捏着笔迟疑着,半天,选了个错误的答案。想了想,划掉,选了个更错的。
“哎。”他鄙视地叹一口气。
苏倾的肩膀惊得抖了一下,也许是他的错觉,苏倾回头看见是他,漂亮的眼睛里仿佛亮起了两颗星。
下一刻,她把手里的书一本本翻开,要问的题目都画好了红圈,刚要开口。
“起来。”他高傲地抬起下巴,“这是我的地方。”
苏倾好脾气地从管道上跳下来,裙子降落伞一样鼓起了风,她伸手拽了拽。小皮鞋并在一起,站在管道旁边,耐心地等着他抽完一根烟。
江谚皱着眉,伸手挥了挥烟雾,冷不丁看着她问:“好闻吗?”
苏倾怔了一下,他琥珀色的眼底满是冰凉的讽刺:“还不躲远点儿。”
苏倾默默地靠到了另一边,趴在栏杆上抓紧时间看单词书。
小册子的纸张被她翻得蓬起来了,不像那本崭崭新的古诗文。
——要是她记单词也像背古文一样容易就好了。
江谚夹着烟,低头看着她摆在管道上的题,三本英语,一本数学,数学题的难度远高于那几道可笑的语法题。他扭头看向苏倾,他发现她对英语有别样的执着。
“来。”他把烟掐了,顺手拿起英语练习题,“你把这句话给我读一遍。”
苏倾弯下腰,头发垂下来,就着他的手看着,尽了最大努力,磕磕绊绊地把那个长难句念了一遍。
念完,就好像丢了丑,自己耳根先发烫了。江谚不去注视她发红的耳垂,手指用力捏着书,修剪整齐的指甲微微发白。
他默不作声地听着,眼角瞥着她玫红的衣角和发丝,有一个生词是不认识,其余稍难点的单词,要么发音不准,要么重音不对。他冷静地做出了诊断。
“你得先学国际音标。”
苏倾看起来挺高兴地点了一下头,从包里掏出一个纸盒递给他。
江谚接过来一看,一盒扭伤药膏。
江谚觉得自己发疯了,居然连续一个周牺牲午休时间,坐在天台上教小太妹学音标。
入秋了,天气渐凉,晚乡交错的电线上空,飞过一排排凝成黑点的候鸟。
苏倾用的是网上购买的中小学教学的橘黄色音标卡片,每一张上面都有可爱的卡通娃娃,一叠卡片捏在苏倾白皙的手上,一张一张地认。
“a:”
“e”
江谚皱眉,不懂女孩为什么很难做出欧美人夸张的口型,那樱桃小口含蓄地微张着,看起来像矜持的古代闺秀。
他忍不住上手捏住她的两腮,撬开她的嘴:“嘴,张开。”
苏倾的眼睛微微睁大,脸“倏”地红了,脑子里骤然涌进多世的记忆,每当他这样做的时候,下一刻都会迎来暴风骤雨般的入侵的吻。
她平静坦然的眼神头一次慌乱地闪躲起来,鸦翅般的睫毛颤个不停。
江谚的指尖触到了凝脂般的皮肤,嫩豆腐一样又软又热,从他指腹滑过去,手指好像被火灼了一样。
他闭了嘴,心烦意乱从烟盒里抽了根烟,叼在嘴里。
他垂下眼,苏倾那白皙的手指也从他烟盒里飞快地抽走了一根。
“哎。”他心底窜起一道火气,冷冷警告,“是你抽的吗?”
苏倾看了他一眼,也学他把烟含在柔软的红唇间,那眼神意外地软和无辜:“你不是也抽了吗?”
她夹烟的姿势老练又魅惑,他想起陈景言的话:“抽烟喝酒泡吧,没有她不做的。”
他的眼神变得又冷又利。
苏倾手里的烟让他一把夺过去,他垂着眼,嫌恶地捻了捻她留在烟嘴上的唇印,竟然又把那根烟装回烟盒里,冷笑:“抽多了嘴张不开。”
苏倾迟疑地站在原地,心里矛盾地想,要不要让他把那根她抿过的丢掉,多不卫生。
江谚的长腿岔开,似乎不满意她走神,干净的球鞋在地上跺一跺,天台上的粉尘让他踩得腾起薄薄一层,他拿牙齿抵着烟上下摆动,含糊道:“你打火机呢?”
苏倾从怀里拿出那只打火机,原本一打开盖儿还会亮灯的,让她玩了太多次,灯都玩坏了。
她拿指头把盖儿顶开,火苗蹿出来,江谚俯身凑过来点烟,校服上的香皂味混合着他身上的浅浅烟味,拢在她怀里,她看见了他短发下的两个桀骜的发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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