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谚垂着眼,“咔嚓”“咔嚓”地试着打火机,浑似没听到。苏倾安静地拎过袋子,脸上泛出了浅浅的红。
商场外面阳光灿烂,门口有一家主题玩具店,几只熊坐在明亮的橱窗里,好多小孩子趴在橱窗前玩闹,在上面留下了带着水雾的指印。
苏倾好奇地看了一会儿,忽然发觉江谚没跟上来,街上人潮滚滚,她心里有些着慌,茫然看着街面,手心渗出了冷汗。
电话卡掰碎以后,一直忘记去办,手机现在还用不了。
好半天,她听见有人叫她,一回头,被一只大熊扑了个满怀,玩具熊硬质的鼻子猛地撞到了她脸颊上,她下意识地伸出手臂抱住了它,鼻尖埋在绒毛里,眼睛微微睁大,随即看到了江谚的脸。
江谚打量她几眼,忽地笑了一下,转过身往前走去:“挺和谐。抱着吧。”
苏倾抱着熊跟在他身后,被周围的人笑着大量,一路走到了十字路口,红灯下聚集了一大群人。
江谚微微侧头,附在她耳边,同她讲话:“苏倾,我跟你换的打火机在么?”
苏倾单手抱着玩偶,艰难地从口袋里掏出那只齿轮打火机,送到他面前:“你要吗?”
手又让他推回去:“装好。”
他低着眼,脚尖轻轻碾了碾地上的尘土:“你可别喜新厌旧。”
第78章 玉京秋(十八)
十四班众人发觉苏倾好像中了邪。
她竟然改头换面, 开始脸蛋素净、穿校服上课下课, 就像晚乡一中里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学生。
她一向独来独往,即使变成了异类, 也依然与群体脱开微妙的距离,女生们只敢在背后品头论足一番:
“扎两个小辫, 好土啊。”
“不知道什么年代的审美。”
“我觉得挺可爱的, 长得好看披着麻袋都好看。”
“嘁。”女生们顿觉无趣, 一哄而散。
更多的传言, 是说苏倾家里的黑恶势力在倒台了——“小太妹也得靠高考”。这使得普通学子对特权阶层的幻想破灭了。
高考, 再度变成了学生们口中和脚下、日复一日为之奋斗的目标。
每天清晨六点半, 江谚载着苏倾到学校,在距离校门口五百米处的岔路口将她放下, 两个人从两条路走进校园。
有时江谚也会骑着s线慢慢跟在她身后,俯视前面女孩头发下白皙的脖颈,“叮铃铃”地按动车铃。
苏倾往边上靠,怎么靠铃都响个不休, 回头一瞧,才发现是江谚,头发稍上散落着耀眼的阳光。
她瞧他一眼, 指指前面, 让他“过去”,江谚骑到她面前,掩住眼底的笑意,拽住她的书包带:“给你拿进去。”
“不用。”
他拽着不放:“给我。”
苏倾刚把书包卸下来, 他便夺过去往车筐一丢,自行车风一样骑出了老远,不一会儿就不见了。
苏倾扬起的头发丝慢慢落下来,笑一笑,随着早高峰的人群一起,慢慢地等红灯。
工厂改建正在进行,晚乡在这一年的年尾,竟也收获了几个蓝天。十字路口新添了修剪成圆形的树篱,鲜丽轻盈的绿色,开始在小城的角角落落蔓延。
中午,江谚开始同陈景言一起去食堂。
“谚哥……”陈景言惊讶地看着他在排队间隙从掏出一本古文册子,翻了翻封面,“你也太接地气了。”
江谚的眼睛没移开,笑笑不说话。
“呦谚哥你竟然会笑了……”陈景言的眼睛瞪得牛大,肩膀猛地让江谚重重拍了一下,往前一推,“到你了。”
“哦哦!阿姨,我要这个红烧肉……”
学校的菜色比江谚想象中丰富,学生们穿着清一色的蓝白条纹校服,挤得前胸贴后背,充斥着人群的热气。
江谚承认自己是有一点洁癖的,但不知为何,他现在觉得,这种翻滚的热气也算生动。
陈景言从人群中挤出来,顶着众人不满的眼神,强占三个座位,好半天,举着筷子四处东张西望。
“看什么呢?”江谚落了座。
“找苏倾——我说,我费心费力给你女神占座位,你怎么一点也不期待?”他失落地说,“自从她穿校服以后,人都不好找了。”
江谚专注地地吃饭,睫毛垂下,没作声。
“哎这里有人……”
挤上桌的是个大块头体育生,凶恶地瞪陈景言一眼,他便哑火了,意味深长地转向江谚。
江谚淡淡说:“她不来。”
苏倾很少跟他同时出现在公共场合,上下学也坚持在十字路口上下车,她说这叫“避嫌”——
第四次月考,江谚的年级排名不降反升,重重打了德育主任的脸。十四班的班主任看他的眼神,就像看着大熊猫,对他的关注自然变得多了起来。
他们两个都是甲壳动物,不习惯被人注意着。保持距离,是对他的便利,也是对她的保护。
不过陈景言一直期待着有一天能看到江谚同苏倾同桌吃饭,可惜未能成行。他悻悻得出结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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