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番来回,他对灵石既畏又妒。他明白她的神位所得非虚,确是高不可攀。
头一次遇到灵石这般乖顺的样子,觉得十分新鲜。
不过,想起她曾想做他的母亲,总是管教于他,便觉得她太过张狂了些。
他这么想着,便觉得记了仇,抱臂瞧了一会儿,伸出手去,在她脸颊上恶意地摁了个浅浅的窝。
出乎意料的是,那处皮肤比丝绸更滑,比那些珠宝玉石更温软。
他停下来,摸了两下自己的脸,舔了舔下唇,歪头向空中望着。
却不知道摸着自己和摸灵石的脸,感觉为何不一样。
他马上倾身下去,手指好奇地摸过她脸颊和鼻尖,细腻的是皮肤,酥酥痒痒的是睫毛。
他丈量她的睫毛,好奇地同自己比较,长出一些,又撇了撇嘴。
如果她醒着,肯定不许他这样碰。
这样想着,一时间只觉得没什么比这更好的玩物,不多时,手指落于灵石的嘴唇。榴红色的唇,点在玉白的皮肤上,白日里见了只觉得很红,不笑时亦明艳,同那双冷清的眼睛是两个极端。
他摸摸自己的唇,他没有这样红。
伸手蹭了蹭她,那颜色没有掉,原来是天生的,且让他蹭过,似乎变得更红了。
原来嘴唇是比脸颊更娇弱的。
他颊上现了恶劣的笑涡,故意揉动两下,忽而觉得手背上痒痒的,低头见她的睫毛不安地颤了两下,一时间心跳如擂,“呼”地吹熄烛火,刹那间从床头跃下,转瞬躲至几尺外,带起的风吹得窗帘晃动。
苏倾翻了个身侧安然睡去,安静倾泻于塌上,缎子似的泛着泠泠冷光。
他心跳如擂,升起一阵被打断的不悦,还想再来一次。
邪神焦躁地在房间里打了个转,伸手把珠帘推得劈啪作响,恨不得马上将她推醒,又害怕她这样醒来。
不一会儿,思绪很快跳开,又烦恼起来,他又取了灵石一样玩物,应该还予她什么呢?
苏倾起身时,在自己榻下发现了沉睡的邪神,不禁唬了一跳。
少年的睫毛安然搭在眼睑上,高挺的鼻梁上落了阳光,越发显得轮廓深邃。这人以手臂为枕,两腿翘起。就这样躺在地上呼呼睡去。
身旁围着数只蟾蜍,声囊一鼓一鼓,蹦到他脸上,在他身上踩来踩去。让他睡梦中不耐烦地拨开去。
苏倾蹙眉瞧了半晌,捻个指诀,片刻,七八个侍女童子一齐扑到她裙下,七嘴八舌控诉着,哭得梨花带雨。
室内人声喧沸,苏倾一时茫然,眼睛微微睁大,什么也听不清,倒是越过她们肩头,见着了皱眉站起伸懒腰的邪神,浑然不觉不妥。
她摸了把哭得最厉害的灵童子的脑袋:“廿一,你在这里做什么?”
苏倾有些头痛,修炼难事,在于收,不在于放。
没想到他的修为已到达此种程度,在她眼皮底下潜入室内,她都没发觉。
廿一道:“睡觉。”
“怎么不去园子里?”
“不想。”
“那也不可擅入寝殿。”
邪神又冷了脸色,指节收紧,抓住摇摆的珠帘子,拽得嘎嘣作响:“外头那窝太小,我喜欢这处大的。”
苏倾顿了一下,仰头看看殿顶,想这寝殿也就是云气所化,不值什么,给他又何妨?
“那给你住,我另立寝殿。”
“不行。”邪神焦躁地抬头,“就要住你住的地方。”
苏倾看他半晌,叹了口气,以云气塑了另一张稍小一些的华榻,远远推至珠帘之外,忽而想到什么,扭头问他:“廿一,你可做君子?”
邪神想,那是甚么?
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答应了再说,便将头重重点了两下。
侍女们恨煞了他,泪眼盈盈,张嘴要叫嚷,他眉间戾气顿掀,手贴在裤侧,一个弹指,刹那间万芳失声。
灵石娘娘毫无觉察,“嗯”了一声,以玉手推发髻,转瞬间理好形容,鹅颈修长,侧影落在纸窗上,仪态万方。因是晨起,又有浅浅慵懒之姿:“既做君子,从此以珠帘为界,夜晚不能过来。”
廿一瞪眼瞧着那泛着珠玉华光的帘子,茫茫然想,禁制都拦不住他,她怎想用这几根珠串将他挡住?
定是这道帘子有怪,且让他修炼一段再来挑战。
一时间看向珠帘的眼神内充满了忌惮。
苏倾铺开纸笔教他,只觉得廿一乖顺许多,趴在桌上,似是心事重重的模样。
一本书册,艰难地念了大半,灵石娘娘平生所学,能教的尽数教给他。
她只盼着邪神能快点长大,念及这半路母子情分,饶了她不敬之罪,早日了却同她的约定。
只是……
她以书册为掩,侧眼瞧去,当时她战战兢兢跪拜的邪神,如今趴在同一张桌上转着笔听她教习,对着书本一个接一个打哈欠,打得眼里泪光莹润,睫毛濡湿,像是让人虐待了一般。
心底有些不是滋味,辨不清到底是他可怜,还是自己可怜。
她无声地叹息,伸出手,试探着抚向他的发顶,邪神竟破天荒地没有躲,半眯眼睛让她摸了两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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