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是削了爵有什么用,这本就是他用卑劣的手段欺君罔上,骗来的而已。
“今日你我,背水一战。”薛珩抬手自马上抽出一柄横刀来,手持似水横刀,如他似寒剑一般的目光。
谢桓不敢,他当然不敢。
玉面郎君薛火泽,出了名的骁勇善战,而谢桓最后一次战役,还是在四年前的涉澜江。
谢三爷亦是大失惊色,没料到薛珩根本都不理会这些,他想要再出声质问,却不敢去看他的目光,他自诩一把年纪了,面对薛珩却还是生出胆怯来。
“不用,就今日,”薛珩惜字如金,刀已出鞘,银光幽寒,虚手一抬:“请!”
谢桓看见步步逼近的薛珩,心一下子就凉了,悚然倒吸一口冷气,随即架起手中剑。
薛珩手中利刃反锁,横扫下堂,谢桓的衣袍被划破,薛珩游刃有余,谢桓这个传人实在是不合格。
就好像在他们身上,一下就失去了谢家先辈们的天赋异禀。
眼见丈夫不得不应战,谢三爷竟然背身跑回了府里,连氏朝谢兰庭纵身扑上去,不住地摇晃着她的肩膀,哭喊着:“兰庭,你快和薛大都督说说情啊!”
“那些死掉的人,去和谁说情,父亲放过他们了吗?”谢兰庭轻声问道。
“他们死了就死了,与我们有什么关系。”谢疏霖受不了她这种目光了,站出来横声道:“为了一干无关紧要的人,来诬陷自己的家人,谢兰庭,你是不是没心没肺。”
“我纵然无心无肺,也比得你这狼心狗肺的强。”谢兰庭神情讥诮,微挑的唇角显示了她对此的冷漠。
“谢兰庭,你如何狠得下心,纵然我们是有些不对,却也算不得什么深仇大恨。”
兰庭缓缓抬起头,眉眼沉郁,语气淡若水一般:“你说出这等话,却让我上哪说理去。”
“没有我们,哪来的你!”
兰庭浅淡的笑了笑:“父亲,薛大都督待我恩重如山,涉澜江生死一线,我早已和那些百姓,将这条命还给您。”
谢明茵哪见过这等场面,怯生生地说:“长姐,你能不能去求求薛大都督,放过父亲吧。”
“就是,谢兰庭,你别忘了,你也姓谢。”兰庭被谢疏霖从背后推了一把。
自始至终,对所有的哀求威胁,她都充耳不闻,只是静静的看着薛珩步步杀机。
绝望沸腾的心湖,蓦然平静了。
长刀掠起冰冷水花,飒然甩落在了谢桓的脸上,让他惶然一震,这感觉,就好像回到了那个雨夜,薛岭一口热血,喷在他的脸上。
薛珩气定神闲,毫不错目地,将眸光投落在谢桓的身上。
他一言不发,哪怕是兰庭,自始至终他也未曾看过一眼。
谢明茵足下不安地动了动,偏头看了一眼长姐。
太陌生了,这个夜晚。
所有的人,都变得不一样了,陌生到极致的冰冷。
“你说话啊,谢兰庭,你也太冷血了。”
“好,我说。”兰庭眉眼一挑,扬声问道:“父亲,欠了薛大都督命债的人,是不是您?”
“你懂什么,这都是为了大局!”谢桓的招式被逐渐打乱。
兰庭轻笑一下,她走下了两步台阶,站在众人面前,悠哉道:“我当然比您要懂,我来告诉你们,让你们与有荣焉的涉澜江一战,究竟是怎么回事,之所以战役如此惨烈,就是因为援军迟迟未到。
对,也就是我们父亲的兵马,周围的妇孺被掳走两千之众,最后,都被蛮族砍死,或者直接扔进了涉澜江之中。
之前的那位将军,已经身亡,薛大都督奉命守城,抵御了七日。
呵呵,父亲您来了之后,可真是悠哉啊,什么都不说,直接关闭了城门,断了大都督其余士兵的后路。”
“对,原本守城的士兵,就这样都死光了,城里的,都是父亲的人,没有人能再告您懈怠军事的御状,又能白白捞得一份军功,好算计啊。”
“赵晟风若是不说,我都不知道,原来下令的人,居然是您。”
谢明茵小脸煞白,她从未听过这些。
“我教你闭嘴!”谢桓恼羞成怒,抄手一剑,直直朝兰庭的面门而来,谢明茵登时抬手捂住眼睛,发出惊恐短促的尖叫。
“锵”地一声,刀剑相击!
谢桓的剑,被薛珩横空一刀格挡开,他什么都没说,清寂的眸光滑过她,甚至也没问她为什么不躲。
兰庭只是侧身偏头,目不转睛地,望着薛珩与谢桓的对战。
“我们做错了我们知道,求求你,谢兰庭,别再折磨我们了!”连氏双手薅住住了兰庭的衣领,死命地央求摇晃她。
兰庭却岿然不动,像是没感觉一样。
“不!”兰庭回过头来,冷冷地吐出一个字。
连氏略微怔忪,吸了吸鼻子:“你说什么?”
“我说,我不。”她抬起手,双眸死死凝定了连氏,一字一顿地从齿关挤出,一根一根地掰开了连氏的手指。
连氏脸色煞白地低下头去,不知是疼的,还是悲痛欲绝:“你……”
“刀不落在自己身上,你们从不觉得难过。”兰庭语声干净,眉眼俱是冰凉。
她略微低垂下头,摩挲着藏在袖中的峨眉刺,从胸腔里发出古怪的笑声:“再说了,你们难道没杀了我吗?”
父杀女,算不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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