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寡妇出身,黄氏独带大几个孩子,四下求人知道难,越发清楚家里若是有个官老爷会是如何体面,前些几个孩子过了读书识字的年纪,再学业读不进那些之乎者也,倒是陶家兴是陶家少有的读书苗子,自然一疼再疼,她觉着是老天爷给他陶家送文曲星,岂能不供他出头。
林云芝同李氏下到厨房,将还剩的大骨汤熬热,又贴锅热两张饼子。
李氏在炉边看炉子,边叹气道:“老三媳妇这回是彻底捅破天,也不知道娘会怎么处置”
“总不会真将人休回去”林云芝笑了笑,黄氏虽然气极,可毕竟还要顾忌小辈,休刘氏容易,陶老三年纪不少又带着个孩子再想谈门亲事就不容易了,况且谁能保证后娘能比亲娘待铁牛好?
原身后娘进门前,何等宠原身,过门后还不是人前人后伪善恶毒两张脸。
饼子不大需要多少工夫,黄氏手脚也麻利,端去让人吃完不到半个时辰,主屋就有动静传去西边院子,说是同意分家,且连着二房也面上问过要不要分,李氏心头微动,倒是陶老二说尚早。兜兜转转一圈,陶家兴上她屋前问自己。
“大嫂,娘让我问你,你是不是也要独一房出去?”
林云芝知道黄氏不过是未免落人口实,多此一问,她一介寡妇无子,闹去耆老乡绅哪里也瓜不到田产家财,只能跟着婆母:“去告诉娘,她跟前还要人伺候,你大哥走得早,我哪里好再离了娘”
四房未成家理所当然分不了,如此一来倒是只有三房是铁了心要割出去。
分家不是多难的事,原家中儿女成家,皆能提分家,不过是一家人和和美美日子也会好过些,不到情非得已,少有小辈会提。
因是分家,族里要有载录,需得陶家人齐全,所以次日林云芝便没能敢进城里卖煎饼,自然不知道镇上贵客正派人寻她
春生见不到人急得团团转,主子发话要让他寻到小娘子,没工夫耽误,过两日他们便要回京,只好改问过左右。
混沌摊老板娘明白人来意,脸上露出笑来:“原是来给小林送银子的啊,许是家中有事耽搁来不了,郎君真急可去她下处找,也不远便是离几里外的平安村上,郎君问问便能寻到”
春生千恩万谢过,回府调了马车便往平安村赶。
黄氏也就嘴上说说,该分给陶老三的一样不少,这是规制,至于多的情面银子,黄氏是半点欠奉,刘氏分了银钱田地难得有好脸色,李氏看在眼里羡慕,但想起夜里丈夫忠告,偷看了眼大嫂,稍稍松了口气,她信丈夫眼光。
林云芝才下走出祠堂,就迎面撞上个人,是邻居家王氏,正喘着气道:“陶家媳妇,快,快回家去,你家有贵人来”
大家伙莫名其妙,陶家穷得儿媳都闹分家能有哪门子贵人,林云芝也不知道,但见人绘声绘色说完,她想不会真有贵人吧,最后还是黄氏一挥手道:“回去瞧瞧,别在这灯下黑,胡乱猜”
一大群人闹哄哄往家里赶,刘氏一把拉住在旁喘气的王氏问缘由。王氏是个心眼活的,见陶老三媳妇手脚麻利分家,即是佩服又不忘等着看好戏
来人用的是马车,上头描金挂玉,一看就是非富即贵,这种人指头缝漏下些就能助陶家渡过劫难,不定还能升官发财呢,不过这都跟陶老三没多大干系,分了家就是两家人,黄氏再好心还能把自家大米倒进别家米缸去?
刘氏听完猛地变脸,她嫁进陶家七八年,可从未听过有什么富亲戚,心痒难耐,不会是黄氏诓自己先分了家,其实暗地里早有法子还上钱了吧。
自以为触到真相,刘氏一张脸黑成锅底,暗地里破口大骂,且不忘急急往家中跑.
第13章 贵客谈买卖
陶家院门边角栽了颗半大柳树,因秋霜风吹,秃落得水灵,藤条细鞭似的挂着,风大时站在树下,冷不丁会被抽两道,保管火燎辣疼,平常小辈抓野都离得远,空出好大块场地,乍然多出辆挂玉镶金的红梁宝车,别提有多晃眼。
村子前前后后的老弱妇孺讨热闹,在马车外围成个圈,叽里咕噜推搡,倒把马车并人当稀奇猴儿耍看。贵客年纪不大,穿却不差,比起村里短打粗衫,他一水色绸子缎子怎么瞧都金贵。
大体是面皮薄,那张俏生生的脸羞得通红,挣扎着要从人堆挤出去。可他细胳膊细腿,哪能争得过膀大腰圆的地头婆娘,有个把嘴上还不着调。
“小郎君急啥子嘞,同姨说说,成没成家,要是没成姨家有个大姑娘,也不嫌你没把子力气,只管你点头就成”
有认出说话的是村里有名的铜锣大嘴巴子,越老越发没正经儿,她口中的大姑娘真真是恨不能留到老子娘进棺材,生得磕碜不说,又一味儿只知好吃懒做,村里男人宁可单着决计不会摊上她家门。
如今一把年纪还嫁不出去,她娘如今逢人便推她家姑娘,也不挑肥拣瘦,是个带把的都敢说。
“齐家的,这小郎君模样顶好,你家姑娘拿什么配得起人家,我看你也少做女婿梦,趁早把你姑娘送庵堂做姑子去吧,省得整日惦记烦心”
大家伙心知肚明,话让罗家媳妇讲出来好笑,有些忍不出噗嗤出声,齐娘子恼羞成怒,蒲葵大的巴掌就往罗家媳妇身上招呼,两人都不大好相与,相继扭打在一处。
众人劝架的劝架,打诨的打诨,三姑六婆起来差点没把人小郎君挤成肉饼子,混乱中不知是谁忽地喊了句:“陶家掌事的来了”
场面顿时静了静,正主回来若再闹,依着黄氏那狗屁气,指不定要拿铁耙子追着她们打。
春生头冠衣袍被挤得歪斜起褶,整个人东倒西歪,现下落下脚忙理袍带冠。有些个婶子偏喜欢这郎君彬彬有礼,好心指认:“打前头来的是黄氏,是你要寻人的婆母,再后头是她三儿子媳妇们,个个都是把好手,就是近有些事闹得不妥....”
后头春生却是没再听,他看到了林氏,那日酒楼上借着主子指,他也偷摸看过两眼,认得身段。还没到跟前,他倒是先迎上来。
春生礼貌地拘礼,语气中颇有些松快:“总算是见到小娘子了,可□□生一通好找”
“恕民妇眼拙,却是不识郎君,郎君如何识得我的?”林云芝满头雾水,望了望后面的马车确是不凡,这年头马是金贵物,有钱不定能卖到,大体是因属于军事物质,我朝有法,私下不得随意售卖良马刀兵。所以,用得上马的人家,非但得有钱财,社会地位也有要求。林云芝不敢瞎攀关系,倒是实话实说。
“小娘子不认得我是常事,你我二人并未面对面见过,说来今日还是第一次”春生微点了点头,笑禀来意:“我是代主人翁,邀小娘子到镇上一叙,我家公子吃过小娘子的煎饼,对小娘子的手艺颇为看好,想从您手上讨买个辣条方子”
原是来寻辣条方子的,星月酒楼,林云芝一时能想到便是“贵客”,毕竟她卖煎饼时日不短,真是镇上有心人早上门来问了,何须等到如今,她又不大敢信
“郎君家主人翁是何许人?”
春生早等人托问,遂一挺腰背,清了清嗓子道:“家主原是此地籍贯,却时常在外,名声不显,其中多费口舌小娘子也不见得认识,小娘子只需明白家主真心诚意盼与您一见,小的做不了太大的主,望小娘子赏脸,其中银两定叫娘子满意”
看来是贵客无疑,两人官腔打得云山雾罩,黄氏听得直犯迷糊,见自家大儿媳要被忽悠上马车,她忙将人拉过问:“老大媳妇,这怎么回事?瞧着你与他也不大熟,如何还扯上去镇里。”
“娘,你别多心 ,是给咱送钱来的”林云芝斟酌着用话,觉得这句最实在易懂,前半生她也有过追寻古菜做法的日子,整日往深山大沟里钻,没少动钱去朝那些封闭在深山的少数民族学手艺,别的不说,学费总不能少。
方子自古都是稀罕物,同样食材不同方子煮出来的滋味却有天壤之别。
大晋是家传秘籍,子孙世代宴席却不传徒子徒孙,因而学艺之人煮出来的菜总欠些滋味,方子自然变得值钱。“贵客”起心思要同她买方子,她也不好太妄自菲薄,万一人家就是王八看绿豆对上眼了呢?再说没看见前世,某品牌畅销全国,利润惊人吗?
“还能有这好事?”黄氏脑子灵光一闪:“该不会是为西头屋子里那些东西吧?“大媳妇点头似是在应自己的话,她不免喃喃道:”敢情真是值钱物呢,糟蹋了糟蹋了”
馒头不由得打了个哆嗦,他奶刚刚瞅他的眼神太吓人了。
送到家门口的银子,林云芝却是不打算往外推,偏巧老半天他们也没提多少银子,周围看热闹的街坊邻居抓心挠肺,还真是来送银子的,陶家这是走了哪门子鸿运。
既要面谈,不大好全家都去,黄氏让陶家兴陪着:“家兴他识字,老大媳妇你带上,好不让他们占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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