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老爷闻言劝道:“商求官行便,从来都是十有九空,若回回能见成效,历年州府御史早早朝京都御史台奏禀,哪家县令地方官能做得长久”
郑氏说她晓得,只是心底下有疙瘩,:“旁人得去也就罢了,偏偏是林家的小蹄子,也不晓得他家妖精吹哪门子枕边风,能叫她吝啬鬼丈夫舍得掏银子”
现下今年才开个头,节气里还得有多少封邀请函,各种花灯、郊游做由头,郑氏能推一回还能一直推不成,一想着在外头遇上林家那张作践的嘴脸,郑氏如一口陈年淤血卡在喉头,叫那些瓶罐再一刺,生就憋了满肚子火气。
“你实在见不得这些东西,一应送人就是”徐老爷瞥了眼瓶罐外头贴着的纸笺,上头端正的书着用处病症,他挪移道:“倒是详刻,我记着你前两日一直念叨,你娘家弟媳气血虚,怀不上孩子,且将这些送去补补,不定来年能博个姑姑来当”
“不懂厉害的东西,你就敢央着我往亲戚家里送”郑氏顿时扬起眉角,声色内敛道:“徐旷达,说说你安的哪门子心”
徐老爷也沉了沉脸:“我与你出主意解困,你反倒不乐意,随你,总归心烦眼不净的不是我”
说完,往书房去躲风头去不愿吃这窝囊气,郑氏恼怒地瞪着眼,浑身力气使不出来,憋屈的火气险些烧穿心肺。
她边上伺候的老嬷嬷插嘴道:“夫人何必跟老爷较劲,您娘家弟媳嘴里吃过的不正经药方还少过?夫人差去问问郎中,可有不妥之处,若无安下心来,这顺水人情送出去,还能不污夫人眼睛,一举两得,夫人何故要纠结其中”
这老嬷嬷是郑氏打从娘家带来的,在她处很有体面,遂而说话行事,郑氏多半会听,这回一样不例外,郑氏疑惑道:“真能成?”
“能成”老嬷嬷点头:“舅奶奶又不是天生的蠢货,自个还能没个计较,真要是吃不出好赖,哪里会久用,她那厢得了恩情,往后您娘家弟妹重你敬你。
“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往后老夫人老爷有过春秋,娘家能给夫人搭把手的,只剩下您弟弟,您也晓得枕边风的厉害,比起您这个外嫁的姐姐,娘舅少爷岂能不偏他自家夫人的理”
“您捏着舅奶奶的好,也就相当于捏着舅少爷的好”
郑氏此下一通百通,没来由给水云坊做起广告来,且这往后还是一记极有力的招牌--郑家弟媳吃过阿胶滋补气血,安安分分几年的肚里竟有回音。
林云芝全然不懂这其中误打误撞,而后打响水云坊的招牌,这会子她正火急火燎的往陶家赶,陶老二今早递消息来,黄氏在地头伤到筋骨
如今已经难以下床,叫自己喊大夫去瞧瞧,林云芝让李氏照看酒楼,自己则亲自回去一趟。
郎中开过方子,叮嘱几句要紧的事项,林云芝恭敬地将人送走,而后折去给黄氏煎药,伺候她用汤时忍不住再提:“娘,您这下如何都不能留在家里,与我同去镇上,我也好有个照应”
黄氏也没法子,自己如此模样赖在家中只会拖累老大媳妇来回折腾,只是要去镇里却不能是今日,她道:“再等等,夜里见过人,明日咱再去”
林云芝疑惑:“娘说的是谁?”
黄氏支支吾吾道:“现下与你说不清,见过就晓得”
林云芝便不再多问,等黄氏饮完汤药,她去灶下生火做饭,想着多备些,万一黄氏说要见的人空着肚子来,也不会叫她空腹回去。
这世道如此无巧不成书,夜里抹黑,一盏灯笼远远来,近到陶家内院林云芝才瞧清楚模样,登时说不出话来:“季婆子?”
季婆子也没想着又会再撞见前头信誓旦旦推拒自己的小娘子,她有容钱的大肚,眉开眼笑道:“小娘子安,如何还是老婆子来给你做媒,你保管安心,定为你选这十里八乡最俊的”
林云芝:“......”
她彻底脑子混乱,全然不明黄氏葫芦里卖哪门子的药。
第49章 、歪打正着
季婆子也不是头回窜陶家门, 头次吃瘪, 以着自己“铁娘子”的名,不甘心两宿。经手操办的喜事不说半百,亦有三五十桩, 细心咂摸,品出些许关窍却不难,单就相亲这事上, 陶家长媳没生有半点心思, 牵线原是两方有所谓, 兴才有的撮合, 一方若半死不活的, 媒人磨破嘴皮,一样无济于事。
私底下她都已经撂下这份子喜钱, 陶家主母登门商谈, 她缓了半晌, 好不容易从灰烬土里挖将出那点儿“星火不灭”,这婆媳两南辕北辙的神情, 说没名堂在里头, 那是假话--既然自己跑一趟腿, 比起之前,如何要尽回人事。
季婆子不闹不催, 老弥勒佛似的往长条凳上,稳如泰山一坐,摆出副礼笑相迎的款儿, 林云芝手心下“一巴掌冷落”,就此掀了肚皮的鲥鱼,没等在面上兴风作浪,就草草憋回心底。
“老大媳妇,今儿这事也不是偶然,我琢磨好些时候,想着趁今日一并说清楚”黄氏细讲起缘由:“守孝规矩上要守三年,寻常寡妇膝下有儿有女,加上咱家日子越来越红火,自然不愁改嫁,耽搁两三年无妨,你无儿女所累,年纪只比待字闺中的闺女痴长一二,相貌手艺,在十里八乡里是把难得的好手。
“由着季婆子把关,咱多赔些嫁妆,寻个头婚强健的儿郎,没得要操心鳏夫那些琐事白赖的家事,日子滋润和美过下去,也算我对得住你”
黄氏铁了心不吃这笔糊涂,不理会老大媳妇的假花样:“莫不成是对季婆子有芥蒂?”
林云芝二五眼没等装明白就被扒破,干脆破罐子摊牌:“娘,我上次回绝的多恳切,如今脸便有多疼,前后还没囫囵两月”
这悔同上辈子无为青年发誓“要做国企首席”一样,心口不一,有种听听就算了的错觉。
黄氏眉角一挑道:“换个媒婆你就能乖乖听话?不说全般通晓你心底下的小算盘,五六分却不难,诓我说与老大夫妻情深的鬼话,权且先省省,前后没几个月的夫妻情谊,再说我自己亲生的儿子,能不晓得几两德行,原不是那些能叫旁家闺女一见倾心的脾性”
“又不是铁板钉钉,没准我就爱吃老大那样的性子”林云芝还想争辩,叫黄氏虎眼一瞪,当下心底搅起两道声音,一面嚷嚷“人家亲娘都愿意为你做媒,自己犯什么矫情,干脆顺水推舟一回,总还能越过越孬不成”
另一面则下巴矜傲地仰鼻俯瞰,“自己如今什么都不缺,唯独少个伴儿,既然寡妇名声约束所累,再嫁不抱攀龙附凤的念头。”
两不盼间,林云芝大大方方承认,自己在相貌协会的池子里,不浅不深地泡了两辈子,早泡发进骨头里,扭转不过来。
“这季婆子名声极好,前次是我没看明白”黄氏此前寻过别家,但大多拿钱快,办事迟钝,再听陶家寡妇想做头房,喜婆一个两个,不急不缓吊着。
她性子急,哪里能容这哑巴亏,一应全闹翻过后,得堂兄弟家妯娌说起--她家儿郎以前也一直拖着,眼瞅越发不成样子,后找到镇上“铁娘子”办,这事才成,故而推着老嫂嫂去试试,黄氏别扭闹过好一阵,这不才咬牙下定决心。
“老嫂子,成不成您倒给个回话啊”季婆子见陶家婆媳嘀咕劲儿渐次没了声响,暗自明白差不多火候,拿捏着时候插话进来:“不瞒老姐姐,得您前脚嘱托的功夫,我记挂着翻手里的姻缘薄,正经儿有家儿郎求亲,相貌年龄跟嫂子说的相仿,家境殷实
祖上世代商贾,府宅、田地齐全,独独想寻个精明的当家主母,一直不得果,遂而托问到我门下,瞧着您家长房儿媳,可以试试,没准能成段佳话。”
黄氏略一惊这“铁娘子”手脚麻利,而后回过神拉着林氏,柔声道:“娘不会害你,若我稍敢些自私,谁舍得把贤良的儿媳妇推拒在门外,就当娘有点良心,不敢对不住你亡故的母亲,相看相看,亲事妥与不妥都是后话。”
“我这脚不能白遭一宗罪”
林云芝瞥见黄氏眼底的愧疚,绷在心底不知名的弦莫名一阵轻颤,许是上辈子奶奶弥留之际,最常念叨的便是自己成家,这会子黄氏的模样渐同与世长辞的奶奶相重合,漫着股无力:“那便相看相看”
至于后话,许是不大可能。
黄氏喜笑颜开,顾着身子没法子挪动,只好直起半身朝季婆子招呼,而后从枕头下掏出张红皮庚帖,递了出去:“这是我家云芝的生辰批字,你拿去与他家瞧瞧,若中意了,管来支会我一声,也别来家里寻我,同上回去酒楼就成。”
季婆子心底已然裂开花,哪里有什么儿郎求亲,倒是求着她撮合陶记酒楼女主子与自家爱子的掌柜,不在少数,想起事成之后的天价喜钱,季婆子恨不得立时替对方给出回信,克制下冲动后,玩笑道:“老姐姐难不成还信不过我?亮招牌的事,哪里敢怠慢,定给老姐姐办的妥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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