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没瞎了眼,都明白陶家这回是真的发迹了。再有个几十年没准陶家还能出门首辅,大晋数朝以来,能升任首辅的无一例外,全都是才高八斗的状元郎出身。由着内阁大学士转任。
一门首辅,足可荫蔽三代,真可谓一遇风云便化龙。只要不出意外,陶家不久的将来在京中也将会是赫赫有名的新贵。
大家之所以如此奋然,并非是陶家状元出的出人意料,而是这门新科状元郎迄今为止并未娶妻,这也就意味着他们有机会做状元郎的亲家!
原本陶家兴中举后派媒人上门,叫黄氏一一都推拒之后,本来心思都歇了的人家,如今全都死灰复燃。
他们记得黄氏的托辞,说是他家老四已有中意的发妻,不会再相看别家姑娘。
但这句话只是说正妻位置已定,言下之意,妾室倒是可能。或许当初,那些富贵之人还有些犹豫让自家姑娘给个无品阶的举人当妾。可如今哪里有犹豫,只恨早早没能为自家姑娘打算。
能给状元郎当妾室,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原本盯着妾室位子的本就不少,只等陶家老四授官后自荐门庭。现在人家摇身一变,成了顶顶大名的状元郎,盯着的人确实不知多了几何,不知几家人在家中捶胸顿足。
不过很快,他们就平衡了,因为他们派遣上门的媒人一一都没黄氏打发了回去,一个不留。这回黄氏算是意识到自己当初话不满,让别人理解错了。她身为寡妇,虽说独自养大陶家几兄弟,但却个个根本苗红。
没有养妾抬姨娘的陋习,农家人就盼着夫妻守望相助,将后宅弄得乌烟瘴气,摆的又是什么谱?都说祸事败家都是从后宅闹出来的,女人一多哪里能收家?
更何况以老四的性子,怎么可能纳妾!约莫这次回来,他是要同林氏成婚的。没得要让这些糟心事,坏了事。
媒人们纷纷可惜,“陶家这块香饽饽是不成喽,他家老娘那份劲儿,莫说妾室,怕是再低贱些的姨娘多半也是不会纳的。”
“唉,谁说不是,但陶家不纳有不纳的好。”
“......”
林云芝听了媒人上门的这些事后,先是震惊黄氏的坚绝,而后更多的是不可思议。
黄氏笑道:“你以为娘什么都不知道?老四这心是实的,同你袒露心意前,为的怕着我会霸着,让你心底下不舒服,早早跟我下了死心。我老婆子不是个眼瞎的,你的好我看得通透,就是命不好。当初要是替着老四娶了你该多好,不过眼下也不算晚。
你们好好的,娘心里头便高兴。娘已经替你们选好日子了,两个月足够他回来的了。到时候就在老陶家成婚。”
黄氏轻轻的拍着林氏的手,说:“娘给你们主婚,谁要是敢饶舌,娘第一个将人打出去。说来咱娘两是有缘分的,这辈子会做一辈子的娘两。我替老四先开了这口,就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林云芝没想到,黄氏什么都知道,陶家兴在表露出喜欢自己的时候,已经将所有的阻碍扫清。若要论在此间谁能对自己有心,却是无人能超出于此。
林云芝没有犹豫,她强忍着眼中的酸意,头回对着黄氏笑道:“我想给你当一辈子儿媳”
黄氏知她这“儿媳”的言下之意,笑眯了眼:“那就再喊声娘”
“娘”
这一声,不同以往。以往她是陶家老大的寡妇,是和离后陶家的“姑娘”。而眼下这声“娘”,却是最为往后老四的“媳妇”。同个字眼,喊出来意义却截然不同。
黄氏轻轻地应道:“好孩子,今后由着老四疼你,娘疼你”
林云芝从未有过如此暖意,尖牙不见眼的笑了。
两月后,陶家兴从京中回来,县太爷亲自派了轿撵和仪仗迎人,敲锣打鼓、热热闹闹的。车马由着县衙直至陶记,沿途引得无数目光和喝彩。状元郎虽说并非他们家人,但是他们这山窝窝里出去的,如今斐然,他们与有荣焉。
“瘦了”黄氏牵着人的手,泪眼婆娑。
陶家兴眼也有些红:“让娘忧心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黄氏连连点头,她冲着林氏招了招手。
林云芝明白她的意思,红着脸上前。黄氏左右手分别牵着两人的手,凑合似的往掌心一扣道:“日子娘替你们定下来了,该熬的坎都熬过去了,也该是时候有个结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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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事定在半个月后,黄氏早有打算,该命人裁制的衣服头面一一早就已经置办下来。林氏和离后她一直拿人当成自家“姑娘”。她家的亲爹娘是指望不上,他们也因自己当初的作为,不敢再来陶家蹙眉头,这些事最末还是交给她了。
因要宴邀宾客,陶家兴娶寡嫂的事也在镇里传得有鼻子有眼,眼红心酸的太多了,尤其是那些想嫁与状元郎的姑娘。她们中拿着林氏口诛笔伐的,从东街头排去西街尾。
毕竟她们以为陶家兴是看中哪家清白人家的姑娘,真心实意,她们不过是时机不对,没能遇上这样的痴情郎君,不是她们比不上对方。
而眼下,他竟要娶寡妇入门。这让她们不能理解,难不成她们连寡妇都不如。
陶家兴知晓后,小心翼翼的看着跟前的人问:“你怕吗”
林云芝摇头,她认准的事并会因为旁人而更改,至少她们还没有这资格:“我不怕”
“那就好”陶家兴轻轻的在人额前落下一吻,道:“交给我,我会解决的,我会让你毫无负担的嫁入陶家。”
“嗯”
林云芝初时不解其意,自以为他是在宽慰自己。结果不出两日后她发现那些谩骂全都销声匿迹了。
别无他故,因为陶家兴从京城中不但带回了满身殊荣,更要紧的是他还带回了一卷赐婚圣旨--上头有当今的国玺,上头白纸黑字的写着赐婚的文书。
皇帝赐婚,那便是最大认同,谁若再敢胡言乱语,那便是藐视圣听。即便她们不甘心,往后也只敢自己同自己,偷偷的嚼舌根。毕竟谁敢保证,你倾诉的对方不会倒打一耙。
世头有能让人恐惧畏惧的物件,但却不能让所有人都闭嘴。可是只要畏惧了,就无法形成流言,公诸于众。
成婚当夜,红烛打着火结子噼里啪啦的,眼前的盖头被挑开,林云芝红衣明媚,略施粉黛后的娇容,如初雨新绽的芍药,向阳而生,开得明媚,开得如火如荼。
“你哪来的圣旨”林云芝愣愣地看着跟前同样一身喜服的男人,这是他头回失态,眉宇眼角染了酒气,满上一层勾人心魄的绯红。
世间约莫少有形容男子妖治的,因的世人以为那样的容色长在男子身上,会让他所有的努力,事倍功半。
因为他们被其容貌所惊艳,就会忘掉他原本也一样瞩目的科举成就。没有人愿意这样,所以不会有如此形容套在男人的身上。但林云芝明白,妖治从不分性别,这样的夸赞不应该被贬得一文不值。
就好像眼下,她就觉得这份妖治,让她心惊动魄。
陶家兴一双凤眼染上水波,眼尾勾勒出细碎的红,像开遍山野的桃花,灼灼其华。
当所有的礼数规矩变得名正言顺,或许经年的痴心妄想会让人彻底失去该有的理智。至少,膨胀的欲|望|会吞噬那份小心翼翼,宛如让人里子霎时变得陌生却又理所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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