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宁长公主本来还有几分心虚与慌乱的,让儿子的毫不留情给说得也没有了,都变成了恼羞成怒,怒声道:“本宫几时要推你妹妹入火坑了,那南梁太子乃堂堂一国太子,嫁给他当明媒正娶的太子妃都是火坑了,本宫不知道这世上还有嫁给谁才不是火坑!何况事情定下来了吗?明明只是一场误会,结果你们兄妹都毫无顾忌,吃里扒外,是想活活气死本宫是不是?”
太后有气无力的靠在宝座上,眼见事情越来越乱,离她们的初衷也是越来越远,纵然已没有力气生气,也一再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能生气,依然控制不住心里的怒火。
强撑着怒喝了一声:“够了,都给哀家住嘴!一个个全部不知所谓,是觉得哀家已经活了六十几年了,早已够了,巴不得今日就把哀家活活气死是不是?萧琅,你立刻带了你妹妹回她寝宫去!韩征,你不是说要请皇上来圣裁啊,好啊,立刻去请皇上来,看皇上怎么说,又要不要你当众自证。可就算皇上来了,哀家也一定会让他命你自证的,届时若证明了谣言果然是谣言,哀家亲自向你赔不是便是!反之,就别怪哀家不客气,今日便要你这秽乱后宫之奸佞的命了!”
韩征闻言,淡淡一笑,正要说话。
萧琅已先道:“皇祖母说的谣言,连日来我也听说了,连我都觉得无稽可笑,皇祖母圣明烛照,难道竟还信了不成?且不说韩厂臣要一路瞒天过海下来这么多年,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就算他有那个本事瞒天过海,说句诛心的话,后宫这么多年都没有任何一个妃嫔怀上过龙嗣,难道他不能钻空子吗?”
“他若真有那个心、那个本事,再凭皇上对他的宠信,指不定大周的天早就已经变了,又何必还非要日日劳心劳力,忍受这样的骂名那样的羞辱?不就是因为对皇上忠心耿耿,对大周忠心耿耿吗,如今皇祖母却这般怀疑羞辱于他,传扬开来,岂不令二十四监所有人都寒心,甚至还会令文武百官都寒心?皇祖母还请三思!”
这话有理有据,一时令太后与福宁长公主都语塞了。
的确如此,若韩征真有那个本事,让哪个妃嫔怀上身孕,生下“皇子”后,以隆庆帝对皇子的渴望,势必立时便会立为太子,届时都有太子了,自然天儿也是时候该变了。
尤其以韩征手握的权势,他其实是有那个能力的……
可她们今日本来就是为了拿捏韩征,说得难听直白一点,就叫“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怎么可能因为萧琅几句话,就把事情重重拿起,轻轻放下,就此揭过去了?
便她们同意揭过去,韩征也肯善罢甘休吧,今儿必须弄出一个结果来,——真是不知道作的什么孽,自家人不知道助她们一臂之力便罢了,还一个接一个来拆她们的台,一个接一个上赶着来吃里扒外,回头她再与他们算账!
太后因怒声道:“萧琅,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就凭方才的话,皇帝便可以治你一个大不敬之罪,让你人头落地,谁都救不了你!何况谣言传得沸沸扬扬,总不会是空穴来风,必定有原因,那哀家因此怀疑,也是人之常情,想要弄清楚事情的真相,才好彻底杜绝谣言,也是人之常情,何错之有,要你们一个一个来教哀家怎么做?”
“韩征,你是个聪明人,应当很清楚‘君子坦荡荡’与‘此地无银三百两’这两句话的意思才是,你若心里没鬼,就坦荡荡的证明一下又如何?反之,你若再一直推诿,企图浑水摸鱼,蒙混过关,又如何怨得哀家怀疑?分别就是你自己一直在把一件明明很简单的事情变得越来越复杂!现在哀家给你两个选择,要么现下自证,要么就等皇帝来了,当着皇帝的面自证,你自己选吧!”
萧琅这次仍赶在韩征之前开了口,“皇祖母既一定要韩厂臣自证,总不能就在这里,就是众目睽睽之下吧?正好我来了,那就由我带了韩厂臣去厢房,亲自给他验一验,好让皇祖母和母亲安心吧!如此等此事了了,我才好好生与皇祖母和母亲分说珑儿她为何要‘自愿’和亲南梁太子的,还请皇祖母允准!”
‘自愿和亲南梁太子’几个字,有意被他咬得极重,以示这事儿他绝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不过太后与福宁长公主眼下却是顾不得这些了,一心只想着抓韩征的把柄,他若不是心里有鬼,何至于一再的推三阻四,就大大方方的如了她们所愿,岂非皆大欢喜?
显然正是因为他知道一验自己便会暴露,只能任人宰割,才死死咬紧牙关不敢松口的!
倒是亏得琅儿来了,韩征不是觉着让段嬷嬷之流给他验,是羞辱吗,琅儿亲自给他验,他总没有话说了吧?
太后因说道:“那就这么办吧,早些把事情弄明白了,大家也都好安心。韩征,这下你没话说了吧?若你还推三阻四的,有敬酒不吃,非要吃罚酒,哀家也只好成全你了!”
若是今日能拿住韩征致命的把柄,让他为他们所用,自然也不必珑儿和亲什么南梁太子了,韩征能给的助力,岂不比南梁太子能给的强十倍百倍?
何况南梁太子肯不肯给他们助力,还得建立在珑儿过去后,能不能得他欢心的基础上,偏珑儿这般抵触和亲,只怕也不会费心讨南梁太子的喜欢……
说来她就这一个至亲的外孙女,打小儿疼到大的,又哪里真舍得她远嫁异国他乡,指不定余生都见不着了,这不是没有法子,只能初次下策吗?总算如今峰回路转了!
韩征面沉如水,沉声道:“太后娘娘有令,臣自然无话可说。只是臣还是那句话,若最后证明了谣言的确只是谣言,太后娘娘打算给臣一个什么交代?二十四监那么多人,内务府更是每年都要给所有太监验身,臣当年净身时,年纪虽小,那东西……却是保留了下来的,一直存在内务府,只待臣将来没了,一并装到棺材里下葬,这些都是查得到的!”
“也因为身体缺了一块儿,所有太监素日瞧着再乐呵的,心里都是自卑自怜,轻易不会在外人面前宽衣解带的,连最低等的太监都不例外,毕竟已经只剩一张脸了,当然把脸面看得比什么都重!今日太后娘娘却非要把臣的脸一再往地上踩,哪怕太后娘娘再尊贵,臣仍觉着‘士可杀不可辱’,没脸透了,也屈辱透了。所以务必要请太后娘娘事先说好了会给臣一个什么交代后,臣才能从命了。”
韩征话虽说得不客气,面上倒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不免给人以一种他正是因为心里没鬼,才能这般理直气壮的感觉。
施清如心里却是慌极了。
萧琅心里有所怀疑,与真亲自证实了结果,可是大不一样的,怎么能让他给督主验身?
万一他本来只是因为没把握,才觉着不想多事儿,才觉着‘爱屋及乌’也没什么,却在证实以后,改了心意呢,终究诱惑太大了,人心也是最易变的,很多时候,善恶不过只在一瞬间而已。
何况站在萧琅的立场,善与恶也定然与站在他们立场上看到的,是不一样的;他与太后母女,也终究是骨肉至亲,小事上他可能会不赞同她们,在这样的大事上,他却定然会站到自家人一边的!
这下可该怎么办?偏偏众目睽睽之下,她也不能求萧琅,甚至连一句话都不宜再说……
太后已冷笑开了口:“哀家方才不是说了,若最后证实冤枉了你,哀家亲自向你赔不是便是,你还想怎么样?韩征,你莫不是因为皇帝宠信你,就恃宠而骄,忘了自己的身份了!”
韩征淡淡道:“臣一时一刻也不敢忘记自己的身份,却也做不到不要自己的脸面与尊严。要不这样吧,若最后证实冤枉了臣,太后娘娘与长公主就别逼丹阳郡主和亲南梁太子了,怎么样?”
“可以!”太后闻得他只是这个条件,踌躇片刻,便点头答应了,连福宁长公主在一旁急得杀鸡抹脖的使眼色都当没看见,都拿住他的把柄了,还和什么亲!
韩征这才松了口,“那就有劳萧大人了。”
施清如却是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满眼的担心与欲言又止。
韩征反倒冲她笑了一下,示意她只管安心,然后轻轻拿开她的手,看向萧琅,做了个“请”的手势。
施清如无法,只得也看向了萧琅,眼里满是说不出口的希冀与祈求。
却见萧琅只是看了她一眼,便已转身大步往外走,她心里不由越发没底了,只能眼睁睁看着韩征也跟在萧琅之后,大步往外走去。
就听得丹阳郡主忽然叫起来:“大哥,我因为私心爱慕了韩厂臣这么多年,昨晚已抱着侥幸的希望去过司礼监,去也想反倒证实了韩厂臣他的确……谣言真的只是谣言!我也真是自愿和亲南梁太子的,你千万别因此就恼上皇祖母和母亲,就当我求你了……”
施清如自然一听就明白了丹阳郡主的言外之意,不由心下一紧。
难道丹阳郡主其实也早已有所怀疑,且把握还很大了?
但更多还是感激与感动,丹阳郡主对韩征的心意,是真天地可鉴,日月可表了,可惜终究他们只能有缘无分,她也绝不会因为感激与感动,就把自己心爱之人拱手相让。
如今只盼萧琅能手下留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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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九章 性情中人
韩征与萧琅回来得很快,连头带尾拢共一盏茶的时间都不到,不过只是验个身而已,又不像女子验身那般复杂,瞧一眼就能清楚分明的事,的确也用不了太多的时间。
可就这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于殿内的所有人,是太后福宁长公主段嬷嬷也好,施清如与丹阳郡主也好,都觉得漫长得像是过了足足一整年一般,直等得所有人都只差呼吸困难了,才终于把人给等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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