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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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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哀家此番在大相国寺,还无意得知了一个消息,司药局那个常司正,也就是施氏那小贱人的师父皇上记得吧?当初他也是经韩征之手,先进的太医院,此后再掌了司药局。可哀家无意得到的那个消息,却是说他就是民间那位大名鼎鼎的,早已音讯全无多年的‘常百草’!”

“皇帝可还记得你曾多少次让韩征派了人天南海北的寻常百草,韩征甚至几次亲自出京去寻?却一直没有任何消息,当真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以东厂的本事手段,怎么可能?”

“原来竟是韩征一直将人藏在自己身边,欺君罔上,也就不怪一直找不到人了。那他这样隐瞒常百草的行踪,不欲常百草为皇帝问诊,到底是何居心,都这样了,皇帝还要认为他对你忠心一片,日月可鉴吗?”

隆庆帝早已铁青了脸,待太后终于说完了,方沉声问道:“母后这又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可有证据?”

若韩征真一直将常百草藏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不让常百草为他问诊,就真是该死,该千刀万剐了!

太后冷哼道:“哀家不是一直病着,太医院也一直有太医去大相国寺给哀家问诊么?前阵子那常司正也去了一次,大抵是韩征想确定一下哀家到底还能活多久,以后便没人辖制他,他便可以彻底蒙蔽皇帝,为所欲为了?却不想,大相国寺的一个古稀老和尚却认出了他,哀家自然也就知道了。”

隆庆帝脸色越发难看了,“母后确定那个古稀老和尚没有认错人?常百草不是都说行踪不定吗,那个老和尚又是怎么认识他的?”

段嬷嬷在一旁道:“回皇上,当日常司正去给太后娘娘问完诊后,太后娘娘让奴婢送他出去,奴婢将他送出了一段距离后,就往回折。却遇上了一个老和尚,正一边扫地,一边嘴里直念叨‘太像了,真的太像了,我肯定不会认错’,见了奴婢,便拦着奴婢请问常司正是何人,说与他十几年前的一位救命恩人十分相似。只他老眼昏花,不敢确定,所以不敢上前相认,打算问过奴婢,确定了以后,再去答谢自己的救命恩人。”

“奴婢自然要问他是怎么一回事,他便说十几年前他腿脚还算利索时,曾各处游历,有一次经过一座大山时,不幸被毒蛇咬伤,眼看就要一命呜呼。万幸刚巧有一位医士经过,救了他一命,可惜等他醒来时,那位医士已经离开了,他问了当地的人方知道,那位医士竟是大名鼎鼎的常百草,刚好那阵子在当地一带采药义诊,当地的人都说定是佛祖在保佑他,若晚上一日,常百草定已离开了,他也活不成了。”

“可惜他足足昏迷了三日才醒来,救命恩人已不知去了哪里,这些年他心里一直过意不去,很想报恩,却是没有机会,所以瞧得常司正,才会那般激动。只他当初见常百草时,意识已有些不清醒,且已过了这么多年,恩人的相貌肯定多少会有些改变,实在不敢确定……”

太后带着段嬷嬷住到大相国寺后,因福宁长公主的灵柩就秘密寄存在那里,太后少不得又哭了一场,痛苦了几日。

才在段嬷嬷的劝解下,也在一定要为自己和女儿报仇的信念的支撑下,渐渐好了起来。

大相国寺清净凉快,空气宜人,十分适合居住,太后不过住了半个月,心境便不自觉开阔了许多,身体也又好转了几分。

可惜护卫重重,还都是韩征给安排的,她压根儿见不到外人,也不敢随便打草惊蛇,便是想给萧琅送信,也得防着信压根儿连京城都出不了。

惟有隐忍等待,忍辱负重。

万幸老天开眼,竟让段嬷嬷在送常太医出去的路上,迎来了意想不到的转机,——韩征的确让常太医亲自去过一趟大相国寺给太后问诊,为的便是确定一下太后的病情到底如何了,其他太医韩征是人也信不过,医术也信不过,惟有常太医亲去一趟,他才能放心。

哪里能想来,就那一趟,便惹来了这么大的麻烦呢?

段嬷嬷知道了常太医极有可能就是常百草后,立时赶着回去告诉了太后。

若常太医真是常百草,韩征若是知道,便是欺君大罪;便是韩征不知道,也被常太医蒙蔽了,那她们同样可以说他就是知道,毕竟东厂安心要查一个人,岂有差不到的?

可见他一早就知道,最不济了,他也免不得一个失察之罪,一样够他失了圣心,离被她们踩在脚下,被千刀万剐挫骨扬灰,也近了一大步!

太后惊喜之余,却颇冷静,让段嬷嬷稍安勿躁。

光凭一个古稀老和尚连自己都不能确定的话,便要认定常太医就是常百草,从而让韩征失去隆庆帝的欢心,甚至是给他定罪,岂能有那般容易的事?

且不说韩征绝不会坐以待毙,定有本事见招拆招,他本来就是那等阴险狡诈之人,指不定此番压根儿就是一个陷阱也未可知;

常太医也绝不会轻易承认,只要一句那老和尚已经‘老糊涂了’,他压根儿没见过他,便能推得一干二净。

光隆庆帝肯不肯见她们,肯不肯给她们一个当面与韩征对峙求证的机会已是未知了,太后想来自己也是可悲,在自己亲生儿子的心目中,竟连一个阉竖的地位都比不过,竟连一个都比她更得儿子的欢心与信任,这叫什么事儿!

太后还要防着此番是陷阱,一个不慎,便会连母子之间已经岌岌可危的关系越发雪上加霜,彻底破灭殆尽,她可冒不起那个险了。

遂与段嬷嬷定了计议,先隐忍不发,当什么都不知道一般,暗中却想尽一切办法,求证那老和尚的话,求证常太医的真实身份,一旦她们确定了,还有了真凭实据,立时便能打韩征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一击致命!

万万没想到,老天爷已经送了她们一个意想不到的惊喜不算,随即竟又送了她们一个更大的惊喜。

太后和段嬷嬷就主仆两个,谁也没带,清清静静的在大雄宝殿诵经礼佛时,就那么凑巧,刚好就遇上了也是轻车简从,只带了个心腹嬷嬷到大相国寺酬神还愿的宣武侯夫人,因而无意知道了宣武侯夫人房里姬妾二十几年来,终于头一次有孕的好消息!

——宣武侯夫人早年自己一直怀不上身孕,不得不看着丈夫左一个小妾右一个通房的往房里添时,还曾妒恨悲愤,自怨自艾过,就怕自己一直都不能生,要不了多久,就得眼睁睁看着满屋子都是庶子庶女,到老来也只能在庶子小妾的手下讨生活了。

却不想,那么多姬妾,那么几年过去了,竟然也是一个都没能怀上身孕!

宣武侯夫人便知道问题是出在宣武侯身上了,同样宣武侯也意识到是自己的问题了,夫妻两个这才真正开始慌了。

一旦没有儿子,将来爵位和家业就得落到二房的头上,他们岂不是几十年辛辛苦苦,到头来却全是在为他人做嫁衣了?

便是宣武侯都不愿接受这一点,侄儿虽然也亲,难道还亲得过自己的亲生骨肉不成?且他一直膝下空虚,岂非很快所有人都得知道,是他有问题,而不是他的妻妾们有问题了?

宣武侯夫人就更接受不了了,若宣武侯有子,哪怕将来她一样得看庶子的脸色过活,她至少仍是宣武侯府唯一的太夫人,她的娘家也仍是新任宣武侯的舅家,碍于礼法,新宣武侯都不敢不敬她和舅家,不敢过分了。

可若换了侄儿过继就不一样了,纵她还是宣武侯府唯一的太夫人,二夫人却仍是新宣武侯的长辈,与姨娘小妾岂能一样,那她就真要被挤兑得连立足之地都没有,娘家也休想再得到任何扶持与帮助了。

宣武侯夫人如何能容忍那样的事情发生?

打那以后,便开始比宣武侯还要着急求子了,过不了多久便会给宣武侯换一批姬妾,还都是挑的好生养的;日日都要亲自瞧着人炖了补品去给宣武侯吃;听说哪位大夫的医术好,哪家几年没孩子、忽然就又有了,也立马会派人去细细打听;更别提求神拜佛的种种所为所费了……每年光花在求子上的银子,都得上千甚至更多银子了。

可惜却是二十年下来,都一无所获,委实让人绝望。

如此一朝忽然看到了曙光,惊喜猝不及防就来了,又叫人怎能不欣喜若狂,不立时赶着来酬神还愿,祈祷菩萨保佑孩子能顺利生下来,还得是男孩儿,还得平平安安长大成人?

当然,更惊喜的还是太后和段嬷嬷。

宣武侯与隆庆帝的情况是何等的类似,如今宣武侯既能生了,隆庆帝自然也极有希望能生了,那太后何须还要为怎么才能推萧琅上位发愁?她能有嫡亲孙子上位,不叫自己辛辛苦苦得来的一切,白白便宜了别的女人的儿孙,自然就更好了。

如此隆庆帝是因为她才终于有了自己心心念念的亲生骨肉的,母子之间纵有天大的仇怨,也该尽消了,何况他们之间哪有天大的仇怨,从头到尾都是韩征那个阉竖在作祟罢了!

届时她要将韩征踩在脚下,要为自己和女儿报仇,自然也是轻而易举的事了。

退一万步说,就算隆庆帝没宣武侯那么好的运气,那要证实结果到底是好是坏,总也得一年半载的,而他们母子的关系何须等一年半载,立时便会因此好起来,那么在出最终的结果之前,也足够她将韩征踩在脚下了。

何况还有常太医疑似是常百草,韩征疑似欺君这个把柄在,双管齐下之下,若她都还不能将一个阉竖扳倒、踩在脚下,她也趁早死了报仇之心的好,老天爷能开眼站到她这边一次,总不能次次都站到她这一边,机会一旦失去,便绝不会再有第二次!

太后遂打发段嬷嬷立时悄悄儿乔装出了大相国寺,去了一趟宣武侯府。

段嬷嬷既舍得银子,又持着太后给的信物,自然很容易就见到了宣武侯夫人的贴身嬷嬷,继而顺利见到了宣武侯夫人。

宣武侯夫人四时八节都要进宫朝拜,也是见过跟在太后身边的段嬷嬷的,一见了人便知道没弄错了,只不知道段嬷嬷何以会忽然找上自己,还弄得这般神神秘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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