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国寺是不大不小一座寺庙,可太皇太后在闺阁时常被家中长辈带着来此处祈福,她便对这里有着非同寻常的感情,将每年固定施舍斋饭的地点定在了这里。
听到外面的人通传是外孙女带着曾外孙女求见,她在寺庙内的禅房里先乐得喜不自胜,忙说“还等什么,快宣快宣!”
等见了素未谋面的曾外孙女,顾不得让她行礼,就先凑在跟前将她一把抱起来,“心肝儿”、“命”的叫了起来。
前世月奴跟太皇太后并不亲近,她老人家因着唯一的外孙女的死去而备受打击,病倒在宫中,等想起要召见月奴时,月奴被明殊误导,误以为太皇太后召见她是为了问责她,因着她害了母亲去世的原因怪罪她,所以在明殊的主意下称病不去。
太皇太后也没强求,过了不久便也病逝了,可等到月奴出嫁的时候,舅舅却除了本来的一份奁产以外还额外给她送了一笔丰厚的奁产,道是当年太皇太后留给她的。又送来一部分宫里的老嬷嬷作为她的陪房,才让她明白了太皇太后待她的慈爱。
两世为人,她才明白别说母亲之死与她无关,便是真的由她吵着闹着去玉津园才惹得母亲殒命都不会使得太皇太后对她厌恶至极。
此时的太皇太后喜得眼睛就笑眯起来,俨然外头人家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昨夜灯花报,今早喜鹊噪,我没想到我的阿忆带着大姐儿来瞧我喽。”
可她老人家见母女两个一个眼眶微红踮起脚一瘸一拐、一个满脸的眷恋、后悔,就登时收了笑容,示意身边的人都下去。
等最后一位宫人轻手轻脚掩上了门扇,太皇太后就急着问:“可是周家出了什么事?”
在她老人家看来,外孙女夫妻和美、衣食不愁,若是能这般失魂落魄,只能是远在西北的周家出了什么大事。
娘亲忙去扶着她老人家坐下来:“外祖母,您想哪里去了,大哥辞了官做个乡下地主翁,能有什么事?”
太皇太后才放下心来,又不放心问:“既然不是周家的事,那是什么事?”
怀宁郡主抿抿嘴,她眼中闪过一丝挣扎,但还是一咬牙跪在地上:“求外祖母做主,我想和离。”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做了很简单的一道菜:紫甘蓝金枪鱼沙拉。
我不爱吃紫甘蓝,所以切的很细很细,细丝,然后炒了(想吃软的),加点酱油就行,再加金枪鱼罐头,本来可以生拌,但我不喜欢金枪鱼罐头的腥味,所以炒炒挥发下
出锅后加沙拉酱
相信我,这么黑暗的料理作出来真的很好吃。算是家常菜里面好吃的。
第15章 太皇太后其人
“哦?”太皇太后目光微动,“莫非是明家女婿外头有人?”
姜果然是老的辣。
“唐时和离的公主有五六十人之众,我朝公主、郡主虽然常过得憋屈,却也还是能和离的。你若是有什么委屈也不用苦苦忍着。”太皇太后道。
怀宁郡主想起那个石氏就一脸恨恨,咬牙切齿道:“明殊背着我在外头养了个外室,已经有许多年,不但有了个四五岁的女儿,如今又有了身孕,求着要进门哩。”
她想起从前,语气一顿,多了些羞愧:“从前我怕外祖将我嫁与皇家,竟生生不理会官家,可外祖母也不以为忤由着我自家挑了个夫婿,这会子又提起了和离,只怕外祖母觉得我将婚姻视作儿戏。”
外头的市井叫卖声此起彼伏,太皇太后不想惊扰万民,因而只是并未使人驱赶走那些小摊小贩,正值端阳节,他们赶着赚这一天的钱财,因而在外头吵吵杂杂。
一片喧闹中越发显得禅房清幽,太皇太后并不着急发问,她端坐在禅房正位,老神在在。
不愧是历经三朝的掌权者!月奴在心里暗暗赞叹,太皇太后还是皇后时,官家得了水痘昏迷过去,恰逢并州作乱,汴京的兵力被抽调过去支援,没想到京城里肃王起了心思,趁夜里放火闯进了大内。宫里乱做一团,宠妃们不是躲在阁角便是收拾了细软准备跑路,还是当时已快要临盆的外祖母镇定若常,又是命内侍宫女救火,又是命人将皇子晋王送到她身边守护,又是剪了各人头发道事后以发论功行赏,最后居然亲自带着宫人内侍守住了福宁宫,直等到天亮城外援军赶到。
官家得救,皇后却早产生下了一名女婴,太医院的几位医正们都说皇后急怒攻心又奔走呼吁,生生伤了根基,只怕以后子嗣艰难。
从此官家一生敬重这位皇后,即使她膝下只有一女也不改初衷。
等晋王登了极乐庶子登基,因着当年的宫乱救命之恩,仍旧毕恭毕敬奉这位嫡母为太后。她老人家却不贪恋权柄,虽然在庶子年幼时摄政,可在等庶子十三岁后立刻主动交出了摄政权利,让朝中大臣们赞叹不已。
当朝官家登基后,因着受前朝官家的托付,对太皇太后也恭恭敬敬,太皇太后却已年事已高为由,惯常只躲在深宫礼佛。
可她虽然潜心佛堂,智慧却丝毫不减。骤然听到外孙女的伤心事,毫无妇人们常有的慌乱和无措,却只等着外孙女自己拿主意。
怀宁郡主眼光中虽仍有泪光,却还是坚毅说道:“这也便罢了,偏昨日月奴贪玩去玉津园,探听到有押班要在我所乘马匹上做手脚,将母驺虞的粪便涂在马鞍马蹄上,好引得驺虞发狂。我只当是孩儿家戏言,谁知今日去赴宴,好巧不巧皇后就让我们骑马去看驺虞,我趁众人不备,从马匹上跌落下来,可再也不敢久留,想夫君为何谨慎了好多年,偏偏这几日带着外室登堂入室?就急急来向外祖母讨个主意。”
太皇太后身子猛地坐直:“当真?”
月奴和怀宁郡主同时点点头,想起昨日所见,月奴补充道:“那押班姓郭,口口声声要替太后娘娘出气。”
五月的阳光从外头照进来,看得见虚空中尘埃飞扬,又如新雯,清旸升天,光入隙中。空中渚有尘相,尘质摇动,虚空寂然。
宫中的押班里头正有个刘后的心腹,恰恰被抬举为押班,太皇太后闻言后了然:“想必是明殊与刘后勾结,存了必定害死你的心思。”她微微蹙起眉心,“只不过刘氏要害你也罢了,为何要告知明殊?多一个人知道,便多一份变数,刘氏其人鹰视狼行,一心打着朝堂上的主意,怎么能这么疏忽?”
前世刘氏果然是走的摄政太后的路子,月奴不由得佩服太皇太后识人英明。
怀宁郡主亦陷入思索,“莫不是她担心一次不成,索性与明殊合谋?要明殊里应外合?”“又或者她得手后要明殊帮她做些什么她不方便做的?”
太皇太后忽得神色肃然,似乎想起了什么。她盯着空中飞舞的点滴尘埃,叹息道:“ 佛说微尘众,则非微尘众。和离也好,至少保一条性命,等我问过官家示下。只你要记住,和离也便罢了,可大郎和三娘子却不能带走。”
“外祖母!”怀宁郡主低呼。
太皇太后苦笑:“儒家那些经典素来讲究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入则事父兄那一套,便是天家能以权保你和离,可父子血脉难断,你和离没人弹劾,可若是你执意要割舍父子父女,只怕儒家弟子定会调出来死谏。本朝以儒家治国,祖宗又定下不杀文官的规矩,只怕官家也保你不得。”
怀宁郡主闻言犹豫 ,这她自然是知道的,本朝的公主们都各个活得委屈,何况她这个与皇家血脉远了些的郡主呢?若是她不能看顾儿女,被明殊和后娶的妻子磋磨了怎生是好《》
月奴却仰起头,声音细小却坚定:“娘,我不怕!我和哥哥定会过得好好儿的,你定不要为了我们折损了进去。”
是个有见识的,而且还纯孝,太皇太后赞同的点点头:“说的是!若是有些私心的小娘子碰上此事,或是担心遭人嘲笑,或是囿于规矩,或是担忧自己婚嫁因此受挫,只怕会一心求娘不要和离。可月奴却只想娘亲过得好,是个孝顺的!”
月奴从未听过这种言论,不觉听得入了迷,太皇太后又说:“世间规矩千千万,中等人守规矩,下等人破规矩,上等人定规矩,倘若是外头的人要你守规矩,你定要好好思辨一下是为着什么,值不值当,千万不要想夫子如何教的、孔圣怎么说的、旁人怎么看的。”
这可是帝王之道了,月奴只觉得太皇太后说的言论虽然惊世骇俗却细细听自有一番道理,怀宁郡主先急了:“外祖母!”
她警惕的眼神逗乐了太皇太后,太皇太后笑了笑,也不坚持:“也罢也罢,以后日子还长着呢。”又收敛了笑容,“你今日就回周府去住,以后不要再回郡主府。”
说罢,她眼波一抬,流露出无限杀意,哪里还是刚才那个宠溺晚辈的慈爱老太太模样:“刘氏和明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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