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白鹭观恐怕会修上很多年,她也就能顺理成章的让昆山玉一直留在工部,然后逐级给他加封官职,直到他渐渐掌控那里。
昆山玉不过十八岁,换个和他同样年纪的御前翰林进到工部恐怕难以服众,但昆山玉是昆子熙的重孙,能够假借其曾祖父的威势。
昆氏这一对曾祖孙都是绝顶的聪明人,嘉禾的谋划他们看得一清二楚。
昆子熙并不介意被年少的女皇借势,他反倒从容和蔼的的叮嘱起了自己侄孙,进入工部之后有那些是需要谨慎小心的。
六部乃是国之命脉,每一部的组成都极其复杂。混迹官场的人谁不精明如狐?要想从他们手中占到便宜,不是容易的事。
“曾祖父说的那些,陛下都和我说过了。”昆山玉笑了笑。
这下昆子熙反倒是有些意外,“我十六岁入仕,做了六十多年的官。而陛下登基不过三年,就对官场已经有了如此的了解?”
“可不是。”昆山玉挑了挑眉,“陛下三年前初登基时,连六部下辖的诸曹有那些都需要清楚,可是三年后的今日,却对工部官吏的家世、性情及履历简直了如指掌。”
昆子熙想了想,说:“也许陛下背后有人相助吧。”
他并不认为嘉禾是为政方面的天才。
赵崎。不知为何,老人并未混沌的大脑中忽然闪过了这个名字。
在他的记忆中,赵崎是真正对朝堂、官场有着鞭辟入里之见解的人物,他曾是长业年间最年轻的六部尚书,未满四十便执掌吏部——然而事实上也只有他才掌得了吏部,赵崎此人对于如何用人、如何治人有种天生的敏锐。
可是赵崎已经死了,死在了万里之外的海南,就算他死前将他平生的见解写下来,也得有人将他的心血送到女皇跟前才是。
“陛下还交待了一件事情。”昆山玉这时冷不丁的又开口说道。
“讲。”
“陛下希望曾祖父能够找机会查一查户部与兵部。”
“她疑心每年运送至边关的粮草出了问题?”昆子熙放下茶盏,如同老树一般枯皱的脸上总算有了明显的表情波动。
“重孙也不知道陛下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但重孙认为,这样的事情必需慎重。”昆山玉肃然说道:“粮与兵,关乎民生与国脉,稍有不慎……”
昆子熙抬手,“我知道的。”
可他沉吟良久,终究是默然无言。身为内阁首辅,有些事情他不是不懂,而恰恰是懂的太多,所以才不得不慎之又慎。
“为我准备官袍。”他对重孙说道:“我要面圣。”
长业年间的韩国公府曾经门庭如市。
那时的杜家,是朝中一等一的显贵,既是开国的功勋,又是皇家外戚。
然而至长业二十年后,杜家好似渐渐走了下坡路,先是杜雍从户部尚书一职上被调任,再然后韩国公四子杜榛被卷入牢狱之灾、紧接着宫中皇后险些被废。
风波平息之后,韩国公府大门紧闭了很长一段时日,曾经骄矜无度的公侯之家仿佛是终于懂得了什么是谨慎低调。
再后来天子驾崩,坤宁宫中的杜皇后摇身一变成了杜太后,登基的新皇是杜家的外甥女,怎么看杜氏一族都理应百尺竿头更上一步。
然而不知是时运不济还是怎的,身为杜家主心骨的杜雍竟在不久后病倒。杜氏一门其余子侄在端和朝也并未受到重用,韩国公府渐渐的淡出了人们的视线——直到今年长公主大婚。
长公主下嫁杜氏,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皇帝对于杜氏多年遭冷落的补偿。杜家如今虽已无权,但至少仍然显贵。血缘亲将周与杜紧闭相连。
然而,杜家的野心就止步于此了么?
这点杜银钗不知道,嘉禾不知道,荣靖心里却已经有了答案。
此刻她正缓步行于韩国公府出了名的沉香廊上,这条长有八百步的回廊曲曲折折的穿过了大半个杜府,整座长廊都以沉香木修建,穿行期间,隐隐可嗅到幽冷的异香。
长廊雕镂着云纹与牡丹——花卉类的纹饰或许会显得脂粉气略重,可牡丹却别有一种高贵的华美。每隔五步,檐下悬挂着琉璃制成的灯盏,造型各异,一路走来就没有重复的。
荣靖公主走过长廊,足上穿着的虽是柔软的绣鞋,步履却铿锵有力。这是她的习惯了,军旅之中待久了,走路都凛然生威,身体娇弱些的侍婢都未必赶得上她的步速。
荣靖是来给翁姑请安的。
照理来说,她是公主,原不必侍奉丈夫的父母,可上回韩国公夫人说她不孝,那她就索性日日都从自己的公主府前来这里,这样反倒将杜家上下吓得不轻,每日为了接长公主大架,都需耗费不少人力与物力。
康氏知道自己惹恼了荣靖,又在皇帝的那一番敲打之下不敢再度触怒荣靖,干脆称病躲了出去。反正杜家家大业大,庄园别业多不胜数。
荣靖知道康氏不在,并没有任何反应,淡淡的说:“那就去拜见韩国公吧。”
“韩国公尚在病中……”
“尚在病中,所以才需要儿媳妇侍疾以表孝心,不是么?”
侍婢们不敢说话,虽然她们瞧见荣靖这幅模样都十分怀疑她到底会不会照顾病人。
杜雍的卧房弥漫着药味与香料混杂的气息,门打开的那一瞬间,荣靖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
儿媳拜见公公,隔着屏风就好,但荣靖直接走到了杜雍的床前。
杜雍几年前还算得上是中年人,可现在一眼看去就知道他已经老了,头发花白,面颊枯瘦。据说他每天都要昏睡七八个时辰,大夫总说他可能活不长了。
荣靖在病床前的椅子上坐下,对老人说:“我见舅父,当行晚辈之礼,舅父见我,应执臣子之礼。舅父躺着装死,是想要将这些繁琐礼节给免去了么?”
作者有话要说:昨晚去聚餐,十一点多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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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抱歉
第82章 、
午后的风懒洋洋的。嘉禾在御书房内练字——这是作为皇帝每日必完成的功课,苏徽站在一旁为她研墨,在午后悠闲的氛围之下,他整个人也变得昏昏欲睡,站在嘉禾身边半睁半阖着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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