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其实已经猜到了什么,只是那猜测实在过于荒诞,她不愿承认。现在苏徽主动要说,她不由得紧张了起来。
回答她的是一记催眠喷雾。
关键时候,果然还是科技的力量靠谱。苏徽无奈的想道。
危机解除,但他轻松不起来。女装大佬不是好当的,简简单单换身衣服变不成女人,他现在清醒的意识到自己很危险,早晚有天要出事。
而且这种喷雾,在二十三世纪用于军方.审讯,对人体无害,可是效力不一定好,意志坚定的人不会长期被催眠所影响,这让苏徽有些担心。
在回住宅的一路上,苏徽都在和ai交流,ai劝他干脆放弃这一次观测,直接回到二十三世纪算了。
现阶段的历史进程已经发生改变,最稳妥的处理方式就是立刻撤离。ai用平稳的机械音告诉他。
苏徽没说话,还在犹豫。
ai又说:至少该将历史进程改变的事情报告给二十三世纪的相关工作人员。
接着它又说:你的身份已经暴露,为了你的安全着想,建议撤离。
苏徽这时才幽幽开口:“你顾虑的这些,我都心里有数。历史进程改变的事情,我已经写成报告发送回去了。可是……”
再三纠结之后,他又说:“算了,没有什么可是。等到二十三世纪那边什么时候出通知了,我就回去吧。”
走了几步之后,他又说:“真的不能再留几天么?”
ai:……
搞学术研究的,无论是哪一行业,凡是登临到一定高度的人,或多或少都有些偏执。有句老话怎么说来着:聪明的人都是疯子。
人类的进步有时候正是靠着这群疯子的执着与大胆推动的,但更多时候,偏执只会造成无法挽回的恶果。
因此ai冷冷的告诉他:不能。
苏徽不再反驳什么了,第一次来到夏朝时,他死活不肯走,最后甚至惊动了军部。这一次苏徽已经学乖了,知道自己一介书生,什么也反抗不了。
嘉禾居住的行宫修建于宣府地势最高的地方,从顶层的宫殿往下,有一重重的长廊曲折迂回的盘旋。苏徽趴在栏杆上向下眺望,可以看见旌旗猎猎。将士铿锵的脚步激起扬尘,这会没有风了,冷阳从云端刺下,俯瞰人世间。
“我有些理解那个小姑娘为什么不惜代价,哪怕装疯卖傻都一定要来这里。”他忽然说道:“宣府,的确是个和北京城完全不同的地方。如果我是她,我也想要来这里建立一番功业,如同父辈一样,靠着双手杀出一条血路来。只有这样挣得的皇权,才足够安稳。她和那些守成之君不一样,她的即位是这个时代之下妥协的产物,正因如此,所以要付十倍、百倍的努力让世人认可。但这过程,应该会很辛苦吧……”
他伸出手去,像是要抓住金阳,“真想看着跌她在这里指挥将士痛击敌军,像个战士一样披坚执锐,率领着属于她的千军万马——那一幕一定能让人热血沸腾。”
可是最终她还是失败了——ai提醒道。
未来并没有改变,这说明她现在所作出的一切努力都会作废。你最好不要期待什么。ai又说。
苏徽默默缩回了那只手,说:“哦。”
不过也要告诉你一件好消息。时空传送不是一件容易事,我刚刚收到消息,因为设备还在试验阶段,似乎出了一些故障。恭喜你还可以在你的女皇身边多留几天。ai转而用欢快的语气说道。
它在苏徽面前称呼嘉禾为“你的女皇”,多少带着些戏谑的意味。而苏徽没有在意这些,他保持着远眺的姿势没变,无精打采的又说了一个“哦”字。
第105章 、
荣靖在荒原中的一块巨石上坐下,看着天穹之下无边无际的枯黄草木,解开腰间的酒壶,仰头给自己狠狠的灌了一口。
烈酒入喉之后用不了多久,浑身上下都暖了。眼下她已经出了边关,距大同约有百里。寒风萧瑟,阴云积压,过会大概会下雪。如果不喝酒,就没有办法驱散那彻骨的严寒。
长业二十年,荣靖最初行军打仗的时候还喝不惯过于灼辣的浑酒,倒不是酒量不好,而是那时她心中还存有着贵胄的倨傲,看不上那些喝的醉醺醺后懒散又邋遢的兵卒,认为酒不是什么好东西,会使人无法保持清醒与理智,理应在军中被禁止。直到碰上寒冬,冰天雪地之中裹再厚毛皮也于事无补,身边的老兵嬉笑着给这位灰头土脸的金枝玉叶递上一壶民间土法酿造的烧刀子,她用冻得瑟瑟发抖接过,学着他们一样仰头大口灌下,霎时间脏腑之中好像燃起了一团火。
那个冬天,他们就靠着酒和从敌人手中劫掠来的兽皮撑了过去。
后来她成婚,她那个安静文秀的丈夫听她说起了这段往事,低头怅然良久,说她受苦了。荣靖反倒不以为然,笑着对杜榛说,“你忘了我们的童年么?那时候战乱四起,你我流离不定,所受的苦楚远胜于今日不知多少倍,才过去多少年,区区冻饿何至于就到了受不了的程度?”
杜榛凝望着她,眼中有让她感到不适的怜惜,他说:“你最苦。”
这句也是实话,杜榛幼年时父母皆在身畔予他庇护,夫妇二人心疼子嗣,乱世求生不易,他们夫妇二人却凡是得到了什么好的,总要先给几个儿子。
荣靖不一样。她的父亲常年领兵出征,母亲也有自己的事情,不能将她带在身旁。有年他们的军队路过一座才被劫掠过的城镇,那座城池也不知是被那一路的军队给屠了,四处都是残尸和干涸的血液。
而那些死状惨烈的,大多都是女人。年幼的荣靖那时被一名副将抱着骑在马上,军中的大老粗见惯了杀戮,也不觉得这有什么值得避讳的,还只五六岁的荣靖睁大了眼睛看着死去的人们,问:“为什么这些女人都死了?”
副将满不在乎的说:“因为她们跑不快、提不起刀,所以就死了。”
那日之后荣靖忽然找到了自己的父亲,说她想要学着用刀。
她的父亲同意了,不但同意,还让她作为侍童跟在郑牧身边。这样的决意当时引起了不少人的不满与震惊,包括郑牧在内的武将和幕僚们都纷纷进言说,女公子何等娇贵,我们这些男人不能为她挣得绫罗绸缎和珠宝就已经足够惭愧,怎能让她和我们一同在战场上受苦呢?
倒是作为生母的杜银钗没有反对丈夫的决定,反而说:“乱世一把大火烧来,无论是园林中的牡丹还是路边的苜蓿,都只能被烧成灰烬。嘉音是个女孩,娇贵不娇贵另说,但必然是脆弱且容易被人觊觎的。我不愿她将来身陷险境之时只能哭着等死,宁可她此刻多受些苦,也要在日后有提剑斩杀恶贼的勇气。”
于是就这样,当年还懵懵懂懂的荣靖跟在后来名震九州的郑牧身边学习。她的父亲既然是让她作为侍童跟随在郑牧身边,那么自然不止是希望郑牧教她几招拳脚功夫就完事,当时有不少人都猜,他是因为婚后多年迟迟未有儿子,所以想要培养女儿。
不管怎样,周嘉音和杜榛有了截然不同的人生。杜榛的童年是远离前线的深院高墙、是父亲绞尽脑汁从各地贩运来的丝绸白银、是西洋人送来的新奇玩意儿;而杜银钗的童年,是一次又一次的严苛训练,是深奥复杂的兵书阵法,是小小年纪亲上战场时所见到的烽火硝烟。
荣靖脸上的伤疤狰狞可怖,但实际上她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多不胜数。她在军旅之中,听着马蹄声声、看着金戈交错,一眨眼就成了少女。
她跟在郑牧身边学到的不仅是提剑握刀,还有战术与谋略以及统御兵马的本事。若干年后她的父亲在亲征的路上暴亡,荣靖作为他的长女接管了他指挥的军队,击鼓召集将士,在誓师大会上以酒祭奠亡父,说必会达成他的遗愿,捍卫江山太平。
有将领因皇帝之死而心生颓然,说,群狼失其主,便失斗志,纷纷然如散沙。
荣靖指着自己,说:“今日尔等可奉我为主。”
以她的阅历,其实完全可以算得上是久经沙场的老兵,郑牧是她的师父,夏朝现有的军队不少都由过去开国时的兵马改编而成,他们有些是郑牧的部下,有些甚至就是看着荣靖长大的人。再加上当时情况危急,荣靖以绝对强势的态度接管三军,竟也没有多少人反对。
后来那三年,荣靖也的确没有辜负他们的期望,三年时间里,她过去所学到的一切东西都被完美的运用到了战场上。足以让一大群的将士自发的聚集在她的身边,心甘情愿的奉她为主。荣靖卸去兵职回到京城的时候,他们中有不少人都是不满的。如今胡寇南下,荣靖再度领兵挂帅,这些人倒比自己得了军功还要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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