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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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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一次,依旧是嘉禾抢在了他之前开口:“所以接下来无论我要做什么,都希望你不要插手。你是皇帝的臣子,自从我不再是皇帝后,我们便没有瓜葛了。你是有着大抱负的人,这时候该做什么你心里不会不清楚。好自为之。”

昆山玉听完这一番话,低着头仿佛沉思,说:“长公主希望我置身事外,那么,赵氏兄弟呢?”

“他们也自有他们的命数。”帘帐后的嘉禾悄然攥紧了心口处的衣襟。

“长公主困守万寿宫,不知世事,想来没有听说赵氏兄弟的事情吧。”

“他们……怎么了?”嘉禾清楚自己不该提出这个问题的,一旦问出口了,话语的主动权便会落入昆山玉的掌控。可是她还是问了,因为实在是放不下有些人。

“那对兄弟俩是什么样的性子,长公主应当比我们还清楚。长公主如今心如死灰,可他们却是燎原的星火。臣劝长公主最好还是稍微振作一点精神,否则就算这对兄弟俩折腾出什么好戏,长公主也无缘观看了。”

“昆山玉,他们究竟做了什么——”嘉禾猛地站了起来。

一向儒雅温和的昆山玉此刻露出了快意的笑,带着些许恶狠狠的意味,他不回答嘉禾的话,朝她一揖之后,转身大步离开。

说到底,昆山玉还是嫉妒赵氏兄弟的。

他与赵氏兄弟共事十余年,一同辅佐嘉禾,虽然目的都是一样的,但却非但无法同心,反而暗地里的斗争龃龉一点儿也不少。

他们关系恶劣,不少人都以为这是女皇制衡之术了得,实际上他们是真的水火不相容。但要仔细分析,昆、赵两姓并无深仇大恨,昆山玉与赵氏兄弟在朝政之上的冲突也并不算多,至于利禄之争那更是不可能,昆山玉身为昆子熙的重孙,是年轻一辈士人的领袖,自入仕之后一路乘风扶摇,赵氏兄弟却始终顶着罪人之后与面首的身份,从未有过正式的官衔,仅是以智囊的身份守在女皇身侧的阴影处而已。

可昆山玉就是妒忌这两人,这份妒忌来源于男人的直觉。自打他第一次在嘉禾身边见到这两兄弟开始,他就有预感这两人一定会在日后威胁到他。果不其然,之后那数十年,他们果然一直都在争斗不休。争的不是官位、爵位,而是嘉禾心中的地位。

比起昆山玉,嘉禾其实更在乎赵氏那两兄弟,他们与她之间的距离更近,数十年亲密无间,就像是她的影子。事到如今,嘉禾在面对昆山玉的时候,已能做到心如古井波澜不起,可当昆山玉在提起那两个人的时候,她却还是会方寸大乱,这还真是……可恶极了。

一口走到渡口边,距万寿宫已经有了很长一段的距离,吹着晨曦时分的凉风,方逐渐清醒。

他之前说的话,是在唬嘉禾。

赵氏兄弟如今都在牢里好好的待着,他吩咐了刑部的同僚,叫他们务必盯紧这一对兄弟。他本想要直接杀了这两人,但却得知杜家的势力在暗中保这兄弟二人。于是他命人毁掉了赵游舟的双腿,又毒哑了赵游翼的喉咙,让最是不安分的赵游舟乖乖的被困在囚.笼之中,让善于言辞的赵游翼无法蛊惑人心。

至今为止昆山玉没有得到这两人有什么风吹草动的消息,他想,这兄弟二人或许也已经到了穷途末路。

但他也在思考一件事情,要不要将这两人的命暂时留下,他们是嘉禾的软肋,活着总比死了有用。

可是,当他回府的时候,却得到了一个惊天的消息,赵游翼不见了。

有人帮着他从刑部大牢逃了出去,那个人……

荣靖长公主,周嘉音。

这个名字陡然浮现在他的脑海中。前些时日新帝兴奋而又得意的告诉他,荣靖已经同意站在他那一方,但那只桀骜不驯的母狮子,果真会低头臣服于人么?

苏徽醒来的时候,感觉到周遭晃晃悠悠的。

他一开始以为是自己高烧烧到脑子出问题了,可是待他看清楚四周之后,他发现他居然身处一艘小舟之上。

万寿宫远在视线尽头,且越来越模糊。划船的是穿着一身太医官服的董杏枝,她瞥了一眼苏徽,说:“我奉长公主之命,将你从万寿宫内带出去。”

第120章 、十三章

在得知自己已经离开万寿宫后,苏徽大脑一片空白,居然呆呆的问了一句,“为什么?”

董杏枝背对着苏徽,卖力的划着船。黄昏已过,入夜之后天地万物都浸染上了几分森然的冷意,董杏枝的背影就好像一抹漆黑的墨迹。

“长公主说……”许久之后,那抹“墨迹”总算开口说话,她说:“万寿宫太危险了,她不知道你究竟是谁,一方面信不过你,一方面又不忍心你死,想来想去,就只要让你离开。”

苏徽心情复杂,董杏枝这一番话说的没毛病,他对现在的嘉禾来说就是个陌生人,她救了他已经仁至义尽,送他离开更是一种莫大的关怀,他还有什么好说的。

“去了慈宁宫后呢?”他问。想起杜银钗那个女人,他心里不可避免的又浮起了一重阴云。

“太皇太后自会安排你的去处。”

之后他还向董杏枝问了什么,他不记得了,董杏枝答了什么他也没能听清楚,他很快又陷入了昏沉之中,只模模糊糊的记得那天夜晚的月亮很亮,月华如霜雪。

快到八月十五了——这个念头在他迟钝的脑子里一闪而过。

再醒来时,他已经到了慈宁宫。

董杏枝能将他送来慈宁宫,他一点也不意外。毕竟这个女人可是端和年间宫廷里半个主人,宫中大大小小的事务都经她的手管理,多少女官、太监也都是由她提拔任命。之前他们被关在万寿宫的时候,董杏枝都可以让旧部每隔一段时间就往湖心岛送来食物与药,联络慈宁宫的宫人接应苏徽,对她来说也并不算是难事。

慈宁宫,这个地方苏徽曾经多次陪伴过去的嘉禾来过这里。未亡人居住的殿堂,从来都是清冷而又肃穆的,可相比起如同坟茔的万寿宫,此刻的慈宁宫居然算得上是热闹。苏徽睁开眼睛之后便听到了叽叽喳喳的人声,是年轻的小宫女在私下里议论着什么,接着是脚步声,一众宫人掀帘入内,不等苏徽说什么,就一起为他换上了新药,并喂他吃了一碗粥。期间没有一人和苏徽说话,最胆大的宫女也不过是偷偷的打量这个陌生的少年而已。

苏徽也没精力多想什么,夏朝的药.剂在他身上终究还是发挥了些许作用,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烧退了不少,伤口也似乎有了愈合的兆头。说不定运气好还真能捡回一条命。于是他按捺住回到万寿宫的心思,只在慈宁宫安心养伤,不多问也不多说。

而在他来到慈宁宫的第三个晚上,他被人从床榻上抬起,送到了一间修缮华丽的殿堂。

这里是太皇太后的寝殿,如今奄奄一息的杜银钗,就躺在这里等着他。

她理所当然是要见他一见的,被囚万寿宫的女儿忽然传来消息,让她救这个少年,杜银钗不可能不对这个少年的身份好奇。

她的身体状况其实远比苏徽要糟糕,苏徽毕竟年轻,就算是受了箭伤、伤口恶化感染,也不至于回天乏术,而杜银钗却是真的走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这些天她用了不少猛药,总算稍微振作了一点精神,可以让昏沉的头脑暂时清醒,为自己的女儿谋划后路,也可以抽空来见一见苏徽。

此时的杜银钗和不久前苏徽在端和三年见到的那个杜太后简直不像是同一个人,三年前的杜银钗丝毫不显老态,在命人处死苏徽的时候,姿态优雅而又端庄,而现在的她披头散发,消瘦得仿佛是一具覆盖着陈旧人皮的骷髅,什么仪态、风姿都当然无存,她就是个垂死挣扎的老人。

重伤未愈的苏徽被架起放在了杜银钗床边的一张椅子上,而她则被几名宫女扶起坐好。她眯起眼睛盯着苏徽瞧了很久,用沙哑的嗓音问:“……是谁?”

苏徽茫然的眨了眨眼。

贴身侍奉杜银钗多年的宦官了解主子,替杜银钗开口:“太皇太后问,你是谁?”

“我叫苏徽。”他只回答了这么一句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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