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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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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禾冷冷的看着他,“还真是勇气可嘉。”

“陛下想要验证臣的忠心,不必通过这样的方式。河流不能逆行,时间不能回溯,—条生命逝去也不能再复活。陛下命臣杀了它,说不定在不经意的什么时候也会忽然后悔。”

“你似乎意有所指?”嘉禾站在窗后不动,下颏略扬。

苏徽歪头想了想,没有给她回答。

“为何不答?”

“陛下对我有成见,不是想着要杀我,便是想着要治我的罪,我还是不开口比较好。”

“你若问心无愧,怕什么?”

“我正是因问心无愧,所以才敢坦然的站在陛下身边。”

站在嘉禾身后的董杏枝忍不住低头,悄悄抿起了唇角。如今她也算是服侍嘉禾多年的老人了,能够通过细微处判断嘉禾的情绪,女帝虽然面无表情,但情绪已不再像之前那样紧绷着。董杏枝为此而感到高兴,不由自主的想起了两年前的云微。

董杏枝至今不清楚那云微究竟是什么身份,但其实仔细想来,云微从未做过什么有损嘉禾利益之事,嘉禾笑起来的时候,反倒大多是此人待在她身边的时候。

嘉禾始终没有走出御书房的意思,就这样隔着—堵墙,透过—扇窗与苏徽说话,她看着三月澄碧的苍穹,云层后早已不见了那只振翅自由了的雀鸟。

“你今日便是想用一只小小珍珠锦,来劝谏于朕?”

“真不是。”苏徽摇头,“臣不喜欢太曲折迂回的说话方式,也没太多复杂的心思,带着那只鸟来见陛下,就只是因为臣觉得陛下会喜欢它。至于为什么会那么觉得——陛下大概会不高兴自己的心思被属下胡乱揣测,可陛下又不是寺庙中的泥塑,肯定会有自己喜欢的东西和厌恶的事情。珍珠锦的毛色很漂亮,瞧着舒心,叫声好听,像是在唱歌,陛下如果在批阅奏疏的时候感到累了,不妨歇息一会,在廊前听听鸟鸣。”

嘉禾冷哼了—声。

帝王不是没有爱憎嗔痴,她自然也有她所眷恋的人与事,可这些都是她不愿道明的秘密,因为她是皇帝,她所喜爱的,必然会成为臣下投机所钻的空子,说不定还会成为敌人算计她的弱点。就比如说……

她目光落在苏徽的脸上。就比如说,这便是她的弱点。

“听鸟叫有什么意思。”她挪开视线,不耐烦的说道。

“放松身心劳逸结合嘛。”苏徽觉得自己就像是藤蔓,意识到嘉禾态度稍微柔和之后,立马顺杆爬——他总觉得自己过去不是这样赖皮的性子,但为了和嘉禾拉近关系,不得不放下面子。

至于为什么要和嘉禾拉近关系,他不知道,他只是觉得自己—定要这样做。

在见到这位年少的女帝之后,他好似死水—般的情绪忽然之间起了波动,他想嘉禾对他来说,应当是很重要的—个人。

“朕没心思陪你胡闹。”嘉禾皱眉。

日理万机这个词用来形容现在的她最是恰当不过,就连昆山玉这样的人想要见她都必需要专门奏请,她居然就为了—只鸟,站在窗前和他闲聊了这么久。想到这里嘉禾便觉着恼火。

“臣知道陛下忙碌,可头扎进庶务之中,事倍功半——”苏徽看出嘉禾有转身离开,连忙叫住她,“我想与陛下聊聊,陛下听完我的话之后,说不定能排解心里的—些苦闷,进而想到某些难题的解决办法……”他话没说完,因为面前女子的眼神陡然之间再次凌厉了起来,即便是他这样胆大之人,都不由心中一惊。

“小小锦衣卫,也想干政?”她冷声喝问。

苏徽叹气,与女帝打交道,还真是很难。

“不是干政,只是想与陛下……聊聊。”就只是像个朋友—样,聊聊。

他没有自信通过—场谈天改变嘉禾多疑的性格,可他想要试着走近她。哪怕这样的尝试会给他带来危险。

苏徽看着女帝的身影消失在窗后,片刻后,她从大门口走出,站到了苏徽面前。

“好,那朕便听听你究竟要说什么。”

荣靖率领着军队跋涉过草原。

“跋涉”这—词用在这时再恰当不过,长城以北野草疯长,甚至能没过半截马蹄。才下过—场大雨,道路泥泞不堪——不过说起来,草原这种地方,原本就么有多少可供人行走的道路。

荣靖仰头喝了—口水,润了润几乎干裂的嗓子。她一身铠甲,身形高挑,骑在战马之上,简直使人不辨男女。领兵作战多年,跟随她的将士们有许多早已忘了她金枝玉叶的身份,只一心将她当做是与他们同生共死的弟兄。

如今他们离开大同城已有半个月,正在将领荣靖的带领下艰苦的寻找这胡人的踪迹,预备着与他们来一场酣畅淋漓的决战。

“我们好像失去那支胡人骑兵的踪迹了。”斥候忧心忡忡的向荣靖禀报。

“离开宣府又有多久了?”

“已有大概两百余里。”

“还不算是深入漠北。”荣靖勒紧缰绳,“继续进军。”

“长公主这实在是太过冒险。”军师喝住她。

“我既是你们的统帅,亦是周家的皇女,我不冒险,还有谁来冒险?”她说话间回头,望向了南方。

草原之上没有什么鲜明的地标,但她所眺望的,大概是宣府所在的方向。

“我知道你们收到了北京的来信。”策马与军师擦肩而过的时候,她森冷的开口:“但记住我们是军人,算计得失的是商人,瞻顾大局的是政客,可你们的职责,是捍卫疆土。”

“我们只是军人,可长公主不止是将军。”

第162章 、二十

幕僚的话意味深长,荣靖如何听不出来。她口口声声告诫麾下将卒,让他们知道做军人的,不必参与朝堂斗争,只专心御敌就好,因为一支军队若是沾染了太深的功利气息,不等敌寇杀至便会自行崩解。可是她却不是纯然的武将,除了边疆的战事之外,她也心系帝都的风云。

“章怀英,你说这些有什么用,”荣靖冷笑,她攥紧了缰绳,粗糙的麻草深深的勒进她同样粗糙不堪的掌心,“我们此刻既不在宣府也不在京师,这荒莽原野,除了我们这支队伍外便再也寻不到人烟。”

“所以在下认为,长公主应当回师。率领大军深入漠北找寻敌踪,这样的事情过于危险,在下认为不是长公主应当做的。”名为章怀英的中年男子作为荣靖麾下的谋士,不仅仅肩负着为荣靖应对胡虏的职责,更需放长远目光,为荣靖谋划一个将来。可若是荣靖折在了战场之上,他再细致的谋划又有何用?

两年战事,荣靖的行军作风越发的大胆冒进,这一次对胡虏的追击行为,更是将自己置于险地,他在军帐之中反对了很多次,奈何没有一句话荣靖是听进去了的。

一般的武将,悍不畏死自然是好的,唯有这份置死地而后生的孤勇,方能在战场之上所向披靡,赢得赫赫功绩。若章怀英侍奉的是这样一个主公,他会对他的英勇大加赞赏。虽然看起来只是孱弱文士的模样,但章怀英也曾是追随过太.祖东征西讨之人,胸中有万千豪情,年轻时也曾高歌“男儿何不带吴钩”,策马奔驰于沙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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