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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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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6章 、(十七)

嘉禾在柳玉娘的葬礼上出席,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士子文臣掀起滔天声浪,而嘉禾此举,是摆明了站在了这些人的对立面上。

百官联名为杀女的犯人请命,嘉禾便搁置了对此人的审理,用的是“拖”字一诀,以时间来消磨士子们的勇气与决心,再寻机会将他们逐一瓦解。

不过这样的法子也有弊端,那便是她未必能撑得住这段拖延的时候。宫城之外士子们对她的谩骂和抨击她可以充耳不闻,可是百官伏阙罢政,这个国家便等于是陷入了瘫痪。虽说目前怠政的还只是京官,地方上的命官还和过去一样处理政务,未曾收到来自京师的影响,可京城中那几个重要的国家枢纽停止运转,也足够让嘉禾心力憔悴。

“他们闹着辞官,朕真想一口气全答应了。”她不止一次对苏徽说出了这样的话。

忙着帮她将奏疏分门别类的苏徽无奈的笑了笑。

“目前以辞官威胁你的人有多少?”苏徽问。

“约占了京官数目的三分之一,”嘉禾靠着龙椅,疲惫的答道:“这些人正跪在午门前,吵嚷着让朕赦免那禽兽不如的东西。好在内阁并未卷入其中,那群活成了人精的阁老大多爱惜己身,不肯轻易置身风波之内,可是朕让内阁出面为朕弹压重臣,内阁也只会虚以委蛇。一群惯会和稀泥的老东西,想着两头讨好呢。”

苏徽皱眉,想起了明朝万历年间为了争国本而掀起的风波。那时的明神宗为了立心爱贵妃所生的皇子朱常洛为太子,不惜于群臣对立,最后……还是输了。

嘉禾这次的情况却与明神宗不同,群臣们结成一党来势汹汹,她如同行走在钢丝铁索之上,稍有不慎便会粉身碎骨。

“你放心,我有分寸的。”嘉禾看见了他担忧的神情,于是安慰道。

“你的大臣们现在闹着要辞官,你难道真打算做光杆司令?”

“光杆司令是什么?”嘉禾有时候还是会听不懂苏徽所说的词。

“唔,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苏徽道:“尽管他们也不是真的想辞,可要是你真的答应了他们的辞官之请,那这就是你与朝臣之间的两败俱伤——甚至你蒙受的损失还要更大些。”

嘉禾却是神情笃定,“你放心,他们不会和朕长久的耗下去。”

苏徽也不知道她究竟是真的有应对之法,又或者只是在强装镇定的宽慰他。他只知道这几天嘉禾频频召见内阁阁臣,可没有哪一次成功说服那些老人和她站在同一阵营,哪怕是一直以来对她多有照顾的昆子熙。

“京中马上会有一件大事发生。”嘉禾说这句话的时候头颅低垂,语调略冷。

苏徽在她身边坐着,不用回头也能感受得到她情绪的异样,“李、郑二家的子孙快要进京了么?”他问。

气氛忽然有些变了,流淌在二人中间的风稍显凝滞,嘉禾在沉默了须臾之后回答道:“是啊,我收到了消息,他们都快要进京了。我的婚事将成为端和八年剩下的时日里的头等大事,这不仅仅是我一个人的婚礼,而是新一轮权力的争夺。这些嚷嚷着要辞官要归隐的大臣们会为了这件事情厚着脸皮再回到朝堂上来。钟祭酒也好、柳玉娘也罢,都会被遗忘。”

苏徽下意识的点了点头,承认嘉禾这番话说得没错,人的忘性是强大的,人的贪婪也是深入骨髓的。皇帝的大婚的确是当下绝好的转移注意力的机会,大婚之后的权力争夺,更是足以吸引住几乎全部臣子的注意力。点头之后他觉得自己该说些说什么,可一时间却又忘了。

“你有妻子吗?”嘉禾忽然问出了这样一个问题。

苏徽几乎没有跟她提起过自己的家人,也完全不像是有妻有子——其实就算他有,也与她没有任何的关系,可是她还是会忍不住想要问这一句。

“当然没有。”苏徽吓了一跳。以他的年龄在人均寿命相当长的二十三世纪,才将将达到结婚的最低年纪而已。结婚的事情他从没考虑,甚至就连女朋友都没有过。

“是真没有。”见嘉禾一脸也被吓到了表情,他连忙解释:“我今年……算了,不说今年了,我是说我这具身躯二十二岁,在我们那个时代还很年轻,或者说,幼稚,几乎没有人会在二十多岁的时候就结婚。而且……在我那个时代,不结婚的人也很多。我妈就没有结婚。人们都对单身习以为常。”

“那可真好。”嘉禾将目光从苏徽身上收回,又一次的发表了对苏徽所描述的那个未来的羡慕。

那么,你要不要去那里呢?

我认为你很适合我所在的时代。

在那里,你就不会有现在这些烦恼。

苏徽几乎就要将这些话说出口。

不过最终还是忍下了,且不说嘉禾能不能跟着他离开,就算能,她也不会愿意。

就如同他不会真的放弃一切留在夏朝一样,她也不可能抛下玉玺与龙袍跟随他前往未来。也许几年前的嘉禾,会出于贪生怕死的缘故迫不及待的放弃皇帝这个烫手的身份跟他离开,可是现在的端和女帝,不会允许自己退缩。

他们都是聪明人,许多事情不需要说出口便能心知肚明。因此偶尔有时候就会像现在这样沉默,绞尽了脑汁都想不出该说些什么——苏徽总不可能去恭贺她新婚,而嘉禾也不至于将苏徽留下来做面首。

“我不会真的成婚。”冷不丁的,嘉禾又开口说了这句话,仿佛是在保证什么。

苏徽有些懵,不知是该窃喜还是该冷静下来和她分析这样不行,又或者装傻,故意问她为什么。

“我记得你和我说过……”嘉禾瞥了他一眼,又看向远方,“你说在大洋另一端,有位极其英明神武的女王,她一辈子都没有成婚?”

“啊,是的。你……要效仿吗?”

“如果可以的话。”嘉禾说。

苏徽见惯了二十三世纪不结婚的人,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可是抬头看了会流云,又实在静不下心来继续发呆。

“阿姊与驸马感情如何?”嘉禾又问。

“挺好的。”

“如果长姊能有子嗣,我便将其立为储君。”嘉禾说道:“反正阿姊也很喜欢这龙椅,送她了。”

苏徽不由笑了笑,却想起另一个世界里,荣靖和她一样,至死都未能有后。

“那你要怎样打发这些‘秀女’,呃,‘秀男’。”他不知道这个世界的荣靖会不会和另一个世界一样,所以略过了这个话题,转而问起了另一件事。

“全杀了你看怎样?”嘉禾用一种说笑话一般语气答道。

苏徽差点被自己正在喝的茶呛死。

他转头看向嘉禾,嘉禾亦眉眼弯弯的看着他。

每一次他见到她总隔了好几年的时间跨度,他也就渐渐习惯了嘉禾在每次见面时都会变一副模样。现在他才猛然想起,她和过去的那个宁康,已经几乎没有多少相似的地方了。

“我不是说要杀那些……你刚刚用的是什么形容词?‘秀男’?”她轻笑,“我不杀他们,我啊……”

“但你确实很像杀人对吧。”苏徽戳穿了她藏在心底的隐秘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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