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徽被另一个自己噎得说不出话来,不过想想也是,毓秀宫和御书房能有多远,只要继续保持着隐身状态,他完全可以直接走过去。只是黑袍苏徽的喜怒无常多少让他心中有些不快。见对方没有要跟着他一起走的意思,他也懒得理会,自己转身就走了。
目送着另一个自己的身影离开御书房,一身黑袍的苏徽眼中划过倦怠的神色。也许真的是在不同时空流浪太久,他的性格不知不觉的变得古怪。看着眼下这个苏徽,他时常会有厌恶的情绪。
也许,这也是妒忌吧。
他不想跟着这个苏徽去见嘉禾,因为他清楚的知道,这已经不是他所爱的那个人。他漫无目的的游荡在乾清宫外的花园,不知道该做什么,茫然而又孤独。
他原本是想等一等那个跑去了毓秀宫的苏徽的,可是就在这时,他随身携带的仪器却向他发出了警报。
在这个时空停留的时间太长了,他的身体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必须马上离开才行。
他无奈的叹了口气,掏出了传送装置开始随机定位——去到那个时空他都无所谓,因为反正都不再是他所熟悉的那一个。
但就在这时,他无意中抬头一瞥,却是见到了一个在他的认知中无论如何都不该出现在紫禁城的人。
不好,危险
这一瞬间惊骇如同闪电一般冲击着他的大脑,他的第一反应是赶紧用空间传送的办法去往另一个自己的身边,告诉他要小心。
可是来不及了。时空传送的装置先于他的动作启动,下一秒,他离开了这里。
就如苏徽所预料的那样,嘉禾在毓秀宫。
李骏被她安置在了这里,而这曾经是她父亲妃嫔居住的地方。
她明白自己这一决定颇为不妥,但她就是故意要让李骏居住在这,而不是李世安在京师的秦国公府。
毕竟李骏身份不必寻常,她可不敢让这个男人从她眼皮子底下离开。其次嘛,也是为了故意磨一磨他的性格。若是李骏因为自己眼下暂时在妃嫔居所而感到恼怒、不安以及羞愧,那她的目的就达到了。
嘉禾对李骏毫无半点感情,李骏此人也不是那种善谈的性格,与他说话让嘉禾感到十分的费劲,但她还是会不定期的来毓秀宫见一见他,如果能从他口中套问出李世安的情况那自然是好,若不能,逗弄一番也是有趣。
她故意让礼部官僚按照册封皇后的仪式来准备婚礼,故意为李世安送上了女人的冠服,她就是存心要看他恼羞成怒却又不得不低头的模样——可以说这是一种戏谑,也可以说是一种折.辱。
董杏枝曾经劝她稍稍收敛,但嘉禾并不愿听。
第233章 、(四十五)
嘉禾这一次来毓秀宫找李骏,并不是打算只在言语上戏弄他一番后就放过他。
织造局已经将皇夫的礼服赶制出来了,就仿着二十多年前杜银钗的皇后袆衣改的,明眼人望去一看便知这是一条女裙,只是相较寻常女裙来说要宽大许多,适合让李骏这样身形高大的男子也穿在身上。
当这件礼服被女官呈上,并当着李骏的面展开之时,嘉禾从李骏的脸上看到了几乎要压抑不住的愤怒。她不动声色的抬了抬眉毛,故意忽视掉李骏的不甘,对他说:“爱卿试试。”
李骏跪在地上勉力维持着恭谨的姿态没动。
“爱卿今日是第一次见这身袆衣吧。朕特意让织造局为卿赶制而成的,就是担心爱卿有什么不满意。爱卿不试试,朕又如何能知道哪里不合身呢?”
李骏几乎是咬着后槽牙在说话,“回禀陛下,臣是男子。”
嘉禾一脸诚挚的模样,“朕又不是瞎子,当然知道爱卿是个男人。男人,便不能穿上这身袆衣了么?这可不行,爱卿此举可是有违礼制哪。”又说:“朕是皇帝,与皇帝成婚的人自然就是皇后。爱卿尽管放心,皇后该有的东西,你一样也不会少。待到大婚之后,朕会让你从这妃嫔居住的毓秀宫搬出去,坤宁宫已经修缮完毕,到时候不会让爱卿失望。只是也万望爱卿今后也要时刻谨记自己的身份,莫要做出不合礼仪的事情来。”
她施施然的起身,在殿内踱步了一圈,指着毓秀宫中跟随李骏一同进京,受李世安之命负责护卫少主的李家军,说:“宫里不许有男子,你们即日起便从皇夫身边离开,走迟了朕便治你们秽乱宫廷之罪。当然,朕知道爱卿是男子,爱卿勿恼,朕不是说你与这些亲军有染,毕竟你看着倒也不似有那龙阳之好的男人。只是宫中还有诸多女官与宫娥,就算你身边的这些人不会擅自离开毓秀宫,也难免也会引来他人猜忌不是么?爱卿的脸色好难看,可是身子不爽?对了,爱卿反复向朕强调你是个男人,生怕朕眼花看岔了,朕倒是忽然又意识到了一件事。”
她转头对身后的董杏枝吩咐:“将毓秀宫的宫女也全都调走,从今之后,这里只能留阉人伺候。”说完之后还要故作歉疚的向李骏看一眼,意思是自己并不怀疑他的贞洁,只是为了宫规,不得不如此安排。
看着李骏脸上涨红,她又似是恳切的劝道:“听闻爱卿学习宫规的进展十分缓慢。这可不行,爱卿以后是要母仪天下的,不学好规矩礼仪,如何统领后宫?朕劝爱卿再将那历代贤后的传记多读几次,最好能够倒背如流,如此方能领会皇后该有的德行。”
说话间她走到了大殿的最西端,墙上悬挂着一柄与后妃寝殿格格不入的宝剑。嘉禾认得这是李世安的剑,确切说来是李世安从前朝皇族手中夺来,后被当做荣耀象征的李氏传家宝剑。
她将剑从墙上取下,握住剑柄后锵然拔剑出鞘,仔细端详了一下这把长剑的华光,而后轻嗤一声,直接将这把剑掷在了地上,“劝爱卿今后还是少碰这些刀啊剑啊之类的利器,这是皇宫,舞刀弄剑的不成体统。爱卿若是有空闲,倒不如去钻研一下脂粉该如何涂抹,服饰要如何搭配,此外朕再告诉你一句,朕不爱满脸络腮胡子的男人,所以你最好赶紧想想办法将你自己的脸变光洁些。”
“朕现在口口声声叫你爱卿是不是有些不妥?也是,你现在不是外朝的臣子,而是朕后宫的男人。要不朕改口唤你‘梓童’?”
“九龙四凤冠也让工匠制好了。梓童这段时日可得注意休息,养一头乌黑顺滑的长发才好,否则戴上那华丽的凤冠可就不好看了。”
“呀,朕怎么自顾自的说了这么多。梓童快快请起,你们这些宫人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服侍梓童更衣,让朕看看这身袆衣穿在梓童身上是否合适。”
嘉禾的每一句话都是在刺激李骏,将他的怒火越点越旺。她清楚自己是在说什么,也乐得看见李骏气得浑身发抖的模样。
其实摸着良心来说,嘉禾并不觉得自己对李骏讲的这些话有哪句过分了。她年幼的时候,也曾见自己的父亲,夏朝太.祖皇帝对他的妃嫔说过类似的话语,那些妃子们可无一不是恭敬婉顺的低头连连应声呢。
但李骏不是那些妃嫔。他为了权势而同意与嘉禾的婚事,但在他看来,他身为男子,即便是娶了皇帝,也该在自己的妻子面前趾高气扬,那些用来约束皇后的礼节完全不配用在他的身上,嘉禾的态度让他感觉自己受到了羞辱,一怒之下他豁然站起,一个箭步窜到了嘉禾跟前,捡起了那柄被她抛在地上的长剑。
嘉禾身边的女官们惊叫了起来,卫兵们也在第一时间拔出武器,护卫在了皇帝身侧。
但李骏并没有做出行刺君王的举动,长剑出鞘之后被他架在了自己的脖子边,他大口的喘着气,双目赤红,对嘉禾恨声说道:“还请陛下勿要再折辱臣,臣乃秦国公之子,是顶天立地堂堂正正的男儿,士可杀不可辱,陛下若再轻贱于臣,臣宁可一死!”
他的话铿锵有力,如同雷鸣一般回荡在殿内。
嘉禾早料到他会有这样的反应,所谓的顶天立地好男儿实际上不还是贪生怕死,趋名逐利?他以死威胁嘉禾改变对他的态度,却不舍得威胁嘉禾放弃婚约。再说了嘉禾哪里折辱他了?他既觊觎皇帝配偶的身份,又不肯摆正自己的位子,还总觉得他是受了天大的委屈。真是可笑至极。
但嘉禾没有笑出来,她原本准备好的辛辣嘲讽都在片刻之前烟消云散,此时她只怔怔垂眸,盯着自己的左手发呆。
刚才李骏拔剑的架势像是要杀了她,她身边所有的侍从都为此一惊,也就是在那一瞬间,嘉禾感觉有人重重的拽了她一下,想要让她避开李骏可能劈斩过来的剑光。
她动了动左手五指,触碰到的却是一片空。刚才被人握住左手的触感好像只是她的幻觉。
是你吗?她在心里悄悄的问。
奈何抬头四顾,什么都瞧不见。
于是她索性放弃了寻找,理了理衣袍,上前一步,对着李骏继续道:“没用的东西,你拔剑吓唬谁呢?朕若是你的父亲,瞧见你这幅模样只会觉得可笑。有胆子你便杀了朕,没胆子你趁早去死,谁稀罕你活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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