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老者这一提醒,鲁青恒才又看向那个桌案的哑巴儿。
他,陡然……睁大眼睛!
那哑巴儿,安静地直身立于桌案前,手腕转动,手中的狼毫笔在纸上落下最后一笔,鲁青恒的视线,又落在了那张纸上……白纸已染墨!
这说明,从自己开始规劝闻老太傅的时候起,这小哑巴就一直挥墨书写,竟一刻没有停滞!
鲁青恒此刻眼皮跳了一下……这又说明什么?说明这小哑巴心志之坚定,不为外物扰!
可这小哑巴才不到总角之年啊,耳边听着自己规劝闻老先生莫要收一个哑巴儿为徒的话,却心如沉铁,专心于纸张之上。
也许……只是巧合罢了,也许,一个小哑巴,还不明白能够成为闻老太傅的关门弟子,是何等荣耀,与将来何等成就!
所以,稚子单纯,所以并不懂得“珍惜”二字罢了。
他这样想着的时候,罗管家已经上前来,亲自捧着连竹心的“墨宝”,递给闻老太傅。
老者举来一看,严肃的脸上,多了一抹笑意。
众人十分好奇,这说不了话的小儿,都写了什么,竟让闻老太傅露出笑来。
“老罗,拿下去,与今日堂上观礼的众位都传阅一遍。”
那纸张,便被罗管家递给了堂下之人,若说,在此之前,众人不耻于一个哑巴儿,更有人心中不满闻老先生会收一个哑巴儿为关门弟子,也十分赞成鲁青恒的观点。
但在看完那笔触还显稚嫩,根骨已显现的文章之后,众人沉默的沉默,却更多人,是惊奇地看向堂中央那个小人儿。
纸张传到了连海清的手中,他看第一眼,就是浑身一颤!顿时,紧抿嘴唇。
鲁青恒看着众人的反应……为什么?为什么都是这样的反应,那纸上,到底写的什么!
“给我看!”心急地喝道,便几乎粗鲁地从别人递过来的手中,夺走那张纸。
猛然!
瞪大了眼睛!
上书:
生我者父母,教我者师长!
此为前序,下书,曰:
“有亡国,有亡天下,亡国与亡天下奚辩?曰:易姓改号,谓之亡国;仁义充塞而至于率兽食人,人将相食,谓之亡天下……保国者,其君其臣、肉食者谋之;保天下者,匹夫之贱,与有责焉耳矣! ”
其下更有一行小字: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小子身残志不残,尔等何故轻贱于吾!
鲁青恒面如死灰,他知:他输了!输给一哑巴小儿!
而他问闻老太傅“为何舍近求远,为何放着府学左院的学子不收,却收一个哑巴儿为徒”,此刻,已经不需要闻老太傅亲自应对,这哑巴儿,便用这一句表态,一段文章,一句质问,回答了他所有的问题!
一句“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再也不能让人捉着他是个哑巴的事实不放,一句“身残志不残”,再也不能让人因为他的身体残缺而鄙弃于他!
天下事,匹夫尚且有责担之,何况我这身残志不残的少儿郎,既然如此,你们什么原因要轻贱于我?……这小儿竟当众责问!
这小儿竟寥寥数语,以一人之力,直面众人之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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