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温柔,夏雨如瀑,秋雨淅沥,冬雨……冬雨不曾婆娑。
大庆王朝德盛42年冬,淮安府道,太傅闻府之外,那人如同丧家之犬。
他有倾城之姿,他有仙人身段,他还有救人的本领,天下的人,他想杀的,多数都可以如愿。
他什么都有了,唯独……唯独没有过往。
他往前走,不知去处。
他垂头望着脚下,脚下只有看不到尽头的泥泞……而他,着一身清白,如月白衫,却一脚踩在望不到尽头的泥泞中——这是他的路,他脚下仅有的路。
他如行尸走肉,只知道一步一步往前走,仿佛没有灵魂的提线木偶,僵硬着他的这一生。
他走过了街道,无人的街道,道路两旁,紧闭的门扉。
在全城禁严的大扫荡中,贩夫走卒早已经归家,商铺酒肆也早早关上了大门,没有人愿意惹上莫名的是非。
清冷的街道,一眼可以看到尽头,空空荡荡。
他转身,进了未名的巷子。
巷子里散发着破旧和恶臭。
这里是整个淮安城最贫困的下九流聚集的地方。
恶臭、脏乱,是这里的常景。
但就是这样一个地方,此时此刻,却也没了人影。
他站住了脚,硕长的身子,就立在一团恶臭之中,他没有回头,却好像是在对着空气说话:
“跟了一路了。”
巷子口外,两道身影,女子抬起手来,向着一旁的大汉摆了摆手,便径自一人步入那恶臭之中。
黑暗的巷子,唯一的光,被这道巷子口步入的人,挡住了。
女子举伞,踩着同样泥泞的恶臭,缓步踱到了那巷子里白衣的男子身后,一把油纸伞,遮住了漫天的冬雨。
“怕是,这今年冬,最后一场冬雨了吧。”女子淡淡的开口。
男子驻足了许久,抬头看了看头顶上的那把伞,许久许久……“你来看我笑话?”
“我来看你有没死。要是死了,我正好给你找个地方埋了,算还你的救命之恩。”
连凤丫没有过多的情绪,“只是可惜了。”
“我没死,你好似很惋惜?”
连凤丫轻笑了起来,俨然用着一副“你是傻子”的表情,瞥了一眼身前背身而立的男子:
“死人的债好还,一口棺材一块墓地,埋了,逢年过节烧些纸钱。
活人的债,可比死人麻烦。”
蓦然之间
这小小的巷子里,笑声顿起,渐渐的,笑声越来越大,郎朗之下,仿佛这笑声不知终结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巫倾歌大笑不止,笑声贯穿了天地,笑声又在这巷子里的来回飘荡。
连凤丫没有去阻止,没有打断,没有疑惑,没有劝诫……她只是微微蹙了下眉,今日的公子倾歌,他的身上,笼罩着让人窒息的晦涩。
她不必懂,因为不会有所交集。
她不能不管,因为她欠了救命的恩情。
他笑了有多久,她便举着伞站了有多久。
终于。
巫倾歌仿佛笑够了,缓缓地转过身,凝眸望向她:“为何来?”
他问的是,为什么会特意候在闻府附近,直到他从闻府出来后,一路尾随到这个地方。
“给你埋骨。”连凤丫垂下了睫毛。
巫倾歌一震……“给我埋骨啊……”哈哈哈哈……他如丧家之犬时,唯独只有一个她,一个他从来最看不上眼的村姑,在他的身边,关心他的死活。
一身孑然处,再没有第二个人关心他的生与死。
除了她,再没有第二个……只有,这个他最看不上眼的村姑。
可笑……可笑不可笑?
他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可悲……可悲不可悲!
“跟我走吧。”巫倾歌揩一把眼角笑出来的一颗泪,高傲地扬起了下巴:“我能为你治愈寒热双毒。”
“走?走去哪儿?”她问,却没有去问关于她身上的寒热双毒的事情。
“藏幽谷有你的容身之处。”
连凤丫一笑,眉眼都舒展开来了,伸出一只满是老茧的手指,她指向天地之间:
“这天地,都是我的容身之处。”她要是想,她便哪里都去得!
她始终相信,再低的起点,再晚的起步,只要她想,她便能。
“一个村姑?”巫倾歌眼底露出的轻视:“你知道井底之蛙吗?你从那小小的村落里走了出来。
走进了这偌大淮安城中。
你又以为,一个淮安城,你能够看到多少景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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