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千万不要喜欢我。”
天将亮之时,相思睡得安稳了许多,温云卿将她的头轻轻放在枕头上,然后去院中打水,石井很深,摇了半晌,才打上一桶水来,然后点火烧水,趁这个空档,温云卿查看了一下屋子里外,这本应也是个富足之家,柴米俱足,应该是听闻灾民进城后,举家逃出去了,所以这院子才空下来。
虽没做过这些家事,但如今相思受了伤,总要吃些东西,温云卿便用葫芦瓢舀了一瓢米,淘洗过后,开始煮粥。等水开了,便用铜盆端进屋里,轻唤了相思几句,见相思没回答,便来到床前拍了拍相思的肩膀:“起来喝点粥,一会儿我去魏家药铺找人来接你。”
相思面色有些不正常的绯红,温云卿伸手一探,只觉掌下滚烫,猛然一惊,又拍了拍相思的脸:“醒一醒!”
相思哼哼了两声,双眼紧闭着,又用额头去顶床板,仿佛这样好受些。温云卿见此,再不能耽误下去,唤了相思两声她依旧不答,也不管她能不能听见,急道:“我去给你找药,很快就回来。”
温云卿也顾不得锅里的粥,用水浇灭炭火,便插好门疾步往魏家药铺走去。平日车水马龙的街上,此时空旷无人,穿过一条巷道,几个身上脏秽的男人从巷口走过,他们手中都拿着刀斧,温云卿身体靠在墙壁上,才没被几人发现。
魏家药铺门口,散落着些杂物,一辆水车倒在门口阶下,车上的水桶倒在地上,湿了车下一大片青石。药铺大门此时紧闭着,温云卿敲了敲门,里面无人应答,再敲了几下,旁边铺子的门便开了个小缝,铺老板躲在门后看了温云清两眼,然后小声道:“他们家铺里的人都走了,店里没人!”
现下城里正乱着,整条街的铺子都关了,温云清走了很久,才总算在一个偏僻小巷里找到一家极小的药铺,药铺的药材并不全,但总算买齐了大半,抓好药他便快速往回走。这条路此刻显得长且远,又兼此刻他心中焦急,便恨不得生出一双翅膀飞回去。
走到巷口时,温云卿脸色一变——相思所在的那个院子,院门敞开着,一扇木门耷拉着,似乎才经历了什么激烈的冲撞。小巷尽头,十几个男人踹开了一扇门,然后鱼贯走入门内。
温云卿面色一白,提步快速跑进小院。院子里很乱,木头架子倒在地上,水壶被踹翻,屋子的门也敞着。
他疾步进门,直奔床边而去。
床上没有人,被子堆在床脚,因昨晚盖在相思身上而沾染了些许血迹。
“相思!”温云卿急急唤了一声,屋内没人应答,他低身看向床底,空空如也。
这次温云卿全然绝望,他起身便要往外跑,去追那几个男人,就是这时,角落里传来极细微的声音:“我在这。”
温云卿浑身一震,脚步有些虚浮地往声音来处去,然后看到了床与墙壁之间的缝隙里,抱膝蜷缩着的相思。她的伤口渗出些血迹,脸上带着不正常的红晕,身体因为长时间的蜷缩而有些僵硬。
“他们……好可怕啊。”颤抖的双唇轻轻说出这几个字,然后一直勉强忍住的泪水滑落下来:“真的好可怕啊!”
不知怎地,温云卿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他忽然俯身抱住相思的身体,然后这颤抖越发的剧烈,他的手臂环得越发紧,仿佛这样才能安心,才能确定相思的平安。
相思把脸埋在他的怀里,闻到微微苦涩的药香,闷声道:“他们踹门的时候,我听见了,怕得要死,好不容易爬起来躲在床后面,他们就进屋了……”
说到这里,她忽然挺住,身体也越发僵硬起来,温云卿感觉到了她的恐惧,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抚,缓了好一会儿,相思才再次开口:“他们在屋里到处翻,还说……昨晚那伙儿山匪已经进城了,一些年轻的灾民都入了伙儿,现在正挨家挨户抢钱抢东西,我们怎么办?”
“韶州府守备官兵不到一千,还有一半是普通民兵,昨日城门动乱,倒有一半官兵逃命去了,但最近的洮关有五万驻兵,我几日前已让萧绥去送信,若顺利,大概三五日救兵应能到韶州府。”温云卿扶着相思在床上躺好,探了探她的脉,脉象依旧燥乱,便不再耽搁,稍稍安抚她几句,便到院中去煎药,不多时端了药碗进来。
相思烧得有些糊涂,蜷缩成一个小团儿,看起来十分可怜。温云卿唤了她两声,把她扶坐起来,把药碗端到她的唇边:“喝了这药就不难受了。”
那药散发着极为苦涩的味道,相思的小脸儿皱了起来,却张嘴喝了一口,立时五官就纠结在了一起,像极了被秋风吹干的笨南瓜:“好苦啊,不好喝。”
温云卿略有些无奈,却十分有耐心地解释:“里面加了去燥火的黄连,自然比普通汤药要苦一些,你忍一忍,喝了烧才能退。”
哀叹一声后,相思认命地捧着碗“咕嘟咕嘟”喝了下去,又就着温云卿的手漱了口。
放下药碗,温云卿又折回床前,看着靠在床上的相思略有些踌躇,轻咳了一声,道:“你的伤口有些渗血,我给你换一下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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